塞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36

周公馆门口的尸体本该是今日街头巷尾所有人的谈资,但是有一件事将此压得彻底。

日本投降了。

整个中国瞬间都陷入欢喜之中,明楼定定听了许多遍,直到放在收音机的手指都开始颤抖。

他双手缓缓交握抵在鼻梁上,埋首看不清表情。

再不会有日本人来接手属于中国的国土,再不必在日本人手下扮演让人作呕的伪装……片刻他猛然站起身,一把将阿诚抱在怀中,两颗心几乎跳动在相同的节奏。

阿诚长长的睫毛上落着细碎的泪珠,眼角通红,抬手紧紧回抱住,合目深深埋首在明楼的怀抱中。哪怕知道这不是最后的结局,但是再经历无数次阿诚也会欣喜若狂如初,这胜利如此来之不易,太多年,太多人都等待这一刻太久。

“等等……”明楼顿了顿突然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惊喜,“他周佛海昨日弹劾了你我,今日老东家就倒台,戴笠岂会信他!”

“只是不知他昨日是否等不及告知戴笠……”

心绪先于言语,阿诚猛然变了脸,“大哥,无论周佛海告知与否,他若知道日本人彻底倒台……”

明楼亦同时沉下面色,接道,“他必会先控制你我,下死手挖出些东西向戴笠邀功。”

喜色转瞬即逝,阿诚一把抽出腰上别着的勃朗宁,“那现在……”

明楼坐回沙发,脸色骇人,“等,我们必须赌戴笠已经知道此事,只有等到他的电话,才有胜算。”

正说着电话突然响起来,两人视线同时凝在其上,明楼一把接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软软的关切声音,“明楼呀……”

他视线一僵,片刻垂下眼睛开口应道,“大姐。”

“哎呀,给你们十个电话九个都通不了,你们在那边怎么呀?”

如此熟络的埋怨里,明楼心里一暖,却又是沉重无比,此刻一个电话不知会不会是今生最后的绝音,他强颜欢笑,“大姐,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日本,降了。”

电话里静了静,立刻爆出又惊又喜的声音,电话那头被抢了过去,明台的声音从那边欢快传来,“真的吗?!大哥,那那那……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上海团聚了?”

明楼握紧紧电话,声音仍是尽力持着平稳,“我再安排。”

“哎呦,你这孩子……”电话又给明镜抢回来,“明楼,那你和阿诚是不是能松闲一段时间呀,明台非要等你们都在才肯办婚礼。”

明楼合了合眼睛,有些颤音,“叫他别胡闹。”

“我才不是胡闹!”

“哎呀,耳朵都要给你吵聋掉了。”

电话那边热热闹闹,却不知他们此刻身处的艰险。明楼眼里露了些许触动,立刻抬手示意阿诚过来。

阿诚抿抿嘴唇接起来,压着声音呵斥,“明台你又不听话。”

明台向来更怕阿诚,电话立刻推在明镜手里,“你这会儿敢接电话了?”

阿诚勉强弯了唇,感慨的叫了一声,“大姐……”

“哼,总之你们不在他就拖着,曼丽也由着他……”熟悉的絮絮叨叨,阿诚咬唇将电话交还给明楼,起身贴在窗棂后去观察窗外的动静。

“叫明台来和我说话…………在那边你要知道孝顺大姐,不许再到处胡闹。”

话筒里,明台敏感的察觉了什么,“大哥,你和阿诚哥还好吗?”

黑色的车子停在明公馆门口,黑色中山装的人从里面鱼贯走出。阿诚心脏狠狠一缩,绷紧了面皮,“啪!”一声举枪上了膛,迈步走向正门口。

哪怕最后一班岗,他也要站稳到最后。

“大哥,那是什么声音?”明台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明楼面色一凝,握紧了话筒,沉声嘱咐,“你和大姐好好生活。”他又哽了哽喉咙,“明台,新婚快乐。”言罢,立刻合手扣了电话。他凝望着门口,手底握紧了枪柄。

能看到日寇彻底溃败,身边有至亲相伴,此生已无憾事。

大门被一脚踹开,丁默邨为首,身后士兵数十。阿诚枪指一刻,数十把枪同时直至他身上。

瞬间,剑拔弩张。

“铃!!!”

几乎同时明楼接起电话,片刻,他猛然出了一口气,道,“戴局长。”

紧接着明楼眼中厉色赫然漫上,音中隐隐含着怒火,“戴局长,丁主任闯我明公馆,不知可是您授意?”

丁默邨脸色顿时难看,不由分说,“把他们抓起来!”

阿诚不顾数支枪指着自己,一枪精准开在第一个动身的兵头上,明楼随即从沙发上站起来,眉眼不怒自威,“我看谁敢动?”

同时明楼听着电话,锐利的视线钉在丁默邨身上,半晌将话筒拿开耳畔,微扬起下巴,“戴局长和你说话。”

丁默邨面上绷了绷,走上前来拿,接过瞬间,明楼突然松了手。叫他几乎狼狈去捧,丁默邨咬着牙关接应道,“戴局长,是我。这是事出有因,您不知……”他猛然被截断了话头,隔着话筒都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不留情面的怒声训斥,片刻丁默邨牵牵嘴角的神经,不甘的低下头道,“是。”

将电话放在一旁,丁默邨缓缓抬起眼睛盯向明楼,阴沉的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明长官,是我办事不利,考虑不周,惊吓到您,得罪了。”

明楼抿成一字的唇线牵起一丝冷笑,“滚。”

丁默邨眼角赤红,看着明楼又看向阿诚,狠狠挥袖扭头离去,“撤!”

明楼这才悠悠然重新拿起电话,“戴局长,抗战刚刚胜利,周先生送我的这份礼让明某好生惶恐。”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片刻,他冷冷一哼,“荒谬!我明家向来同心,什么时候决裂过?是谁告诉您的,都是周先生的人吧,那我还解释什么,干脆我自己到南京述职得了。”

阿诚将枪收回腰间,看着他偷笑。

明楼继而对着话筒含着怒道,“上海的烂摊子一直是谁负责戴局长心里清楚,我不想邀功。现在您不问周先生没有理由就用下作的手段对付阿诚,却要质问我包庇?戴局长您不要忘了,因为您的授意,丝毫不过问我的意思,死间计划里我已经折了一个弟弟,家中长姐也因伤心过度出国疗养不肯见我,我已是家散人亡了。阿诚是谁,他不仅是我的左膀右臂,还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偏就包庇了,如何?”

电话那头的声音已是理亏,明楼乘胜追击,“当初对付日本时我出功出力,标榜不敢,但是身为76号的主人,丁主任可是一直蛰伏不动。周先生对自己人都包庇成了这样,还说我包庇?抗战未成时,他不曾得罪日本,现在日军刚刚溃败就要拿我开刀邀功,周先生这功名得的好容易呀!”

阿诚看他是如鱼得水了,坐在他身边听着明楼一点一点利用所有天时地利堵死了周佛海的后路,死局只在片刻就在他嘴里彻底扭转。

明楼又言说了片刻才挂了电话,长舒了口气,“戴笠倒会挑时候。”

阿诚抿唇调侃,“黑的都能给你说成白的。”

明楼哼了一声,“没有我这张嘴,你还能踏踏实实坐在这儿?”

笑了一声,阿诚起身拿出酒,倒了一杯,“事成了,大哥。”

抗日胜利,又扫除了隐患。死神几乎是擦肩而过,绝处逢生,蜷着多年的心此刻彻底放开,明楼突然想起一位故人的话——及时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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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的严,后面删了,有缘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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