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27

【上海零零星星下着雨,黎叔站在明家的铁门外,向里面张望着。直到一把雨伞挡在自己头顶才意识到有人站在身后,他仓皇回头,低头掩盖自己眼眶中的殷虹,“我……”

阿诚出声止住,“我知道。”

“你知道?”黎叔诧异抬起头,半晌他意识到那个卖报纸的年轻人就是阿诚,他满目感激。

阿诚莞尔,但眼中并无笑意,“黎叔,我和您商量件事。”】

阿诚和他走到街头的茶馆中,要了两杯热茶,阿诚低声道,“明台在明家过的很好,本来我是不打算说的,但是现在我需要您的帮助。”

“我也不打算打扰他现在的生活,”黎叔视线暗了暗,依是应道,“是什么忙?”

“军统方面派我与大哥回国,一是打入日本内部,二是配合军统策划已久的一个秘密任务。”

“什么任务?”有关军统,涉及秘密。这是所有中共地下党心之所向。

“死间计划。这个计划通过传递假的密码本引诱日军错误调整军队,代价是牺牲一整组谍报人员骗取日军信任,”他看到黎叔缩小的瞳孔,继而道,“就是明台那组。明台背着我们加入组织,发现时已晚。军统方面知道我们之间关系,所以有关死间计划将我与大哥一律排出在外,触碰不得。”

黎叔紧皱眉头,“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我打算取代死间计划的负责人,这个计划由我实施,由我处决。您做的,一是在我实施计划之中,让所有我们的同志保持缄默,二是,我要一架飞机。”

黎叔愕然,“你说什么?”

“黎叔您是老资历,即使不通过上峰,在各地也一定有自己的情报网。这件事涉及私情,但不毁大义,做不做您自己定夺。”

黎叔沉默许久,还是犹豫道,“我想更清楚的了解你的计划。”

“无论军统还是中共,这都是我私自行动,施展计划的时候难免引起误会,所以无论我的行动如何,期间我们的同志必须绝对安静,”阿诚清楚自己的计划一旦实施,中间如果明楼得到什么消息,他势必功亏一篑,他要做的就是断了明楼的情报网。还有,就是在情报系统恢复前,最快将他们送出上海,“当计划进入尾声,我会用我的方式告诉您,您弄昏明台,送他出国。他的身份敏感,为掩人耳目,一定要单独的飞机。”

黎叔缜密,故而顾虑也多,“每架飞机在中国起落都是有严格把控,我们的人无妨,日本人那里怎么办?”

阿诚微笑,日本人那会儿自身都不保了,“您只管飞机,在上海起飞,我来善后。”他为黎叔斟满了茶,“明台,军统是不会保的,你我不保,就没人能帮他了。”

黎叔紧紧闭着眼睛,直到太阳穴上被一股气流冲了一下,留下一块红痕。

空枪……心脏大起大落让他不住腿软。

“你怎么会来?”按理说,该是他将明台和于曼丽送到机场。

“我不来,明台估计就走不了了。”阿诚神色淡漠疏离。

明台是个受过训练的人,加上天生心性敏感,一点纰漏都能引起他的注意,何况这么大的漏洞。他对黎叔的怀疑没错,可他说不上自己该得意还是失望。收回手枪,上前探了探明台的情况,问道,“飞机怎么样了?”

黎叔抹了把虚汗,“联络好了。”

“我要知道准确信息。”

“通过北平方面联络的飞行员,军统和中共方面都能遮掩过去。”

“好。”他扛起明台,黎叔方要搭手,阿诚看着他道,“不用,我找了别人来送。”他布的网,现在到了收线的时候。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阻碍定局。完局不可覆逆,每颗棋子必须走在规定的地方,他绝不容丝毫变动。

黎叔面色僵了僵,终是放下手去。

最后一班的铛铛车停在街口,两个男人困难的扶着三个人上车来,司机连看都没有看,车子静静停在路灯下。

车上坐着三个女人。

后排座上两个女人,一个年长些,一个年轻稚嫩,两人都睡的香甜。剩下前排的女子站起来,眉目清秀,长发落在肩头。

阿诚和郭骑云将人安置好,为他们相互引荐,“这是新的同志,这是蓝陶。”

郭骑云和她握了握手,“姓蓝?”

“代号。”

“噢噢噢噢……”

蓝陶转头对阿诚说,“明家其他佣人我都打发了,这个阿香在明家时间最长。以防万一,我就也带来了。”

阿诚点头转身下车去,“司令部炸毁,随时有人盯着我,我没法送他们。疯子就安顿在机场附近,他接手后,你们一定要确保所有人都上了飞机。尘埃落定,才能将幕后控制的身份交给他。”

他深知这身份对王天风何等重要,王天风与明楼不同。明楼身上甚多牵绊,王天风不然,所以掌握他更加困难,唯有握住他的信仰。

信仰自是他的灵魂,若将他驱之事外,只会比杀了他还难受。故阿诚将此为饵,吊在他眼前以来控制他前行的方向,直到他帮自己成了事,才能将此饵放给他。

女子应道,“巴黎方面的联系人都打点好了,飞机落地就会给我们消息。明楼一任职索邦职位就将中国留学生的发展工作交给他,有关国内的消息全部掐断,都按你说的吩咐了。”

他微宽心神,目送着那辆铛铛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街头的黑暗之中。

黑夜茫茫,寒风撩拨,心里愈来愈促,愈来愈重的鼓点戛然而止,鼓静捶落,徒留空寂。棋已落子,大局已成,他徒然不知该去哪里,所有熟悉的地方都已经是空荡。

明家?

哪里还有明家,只不过是个明公馆了。

阿诚抬起手,哈了哈气,转身走向一条狭窄又熟悉的小巷。

老婆婆抬起头,看到他眯了眯昏花的眼睛,“年轻人,收摊了。”

阿诚抬起手腕,上面空空的,又放下,神情一时颓然的像个孩子。

老婆婆笑了笑,重新支起摊子,边做边道,“年轻人,你以前是不是来过?”

“来过,可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您还记得?”

“不是不是,也是大晚上的跑来,硬缠着我要了三份。说家里哥哥喜欢,买不到大哥哥要揍他的,欸?年轻人……”

阿诚捂住眼睛,肩头缓缓颤抖起来。


【回来看的老读者,看到这儿就行啦~】




两日后

郭骑云和蓝陶走进来,阿诚站着,正在打电话。他抬头看着他们手指比了比,两人噤声等待。

他应着话筒,“是的,已经逮捕的军统上海A组加上毒蜂都由我负责审讯。但是南田科长暴毙,我通过高木部长向藤田长官请示解剖,被高木长官以调度的理由拒绝。没有办法才执行了南田科长生前的留下的任务,处决了他们。”

顿了片刻他继而道,“我们都是做这方面工作的,我自然再清楚不过直接杀了他们会引来多大的嫌疑。所以在枪决之前我私自审讯了毒蜂,从他嘴里挖出了一个人。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同时兼职财政部经济司财政顾问职位的人,也就是明楼。我在毒蜂身上找到了传递情报的证据,顺藤摸瓜,我发现这个人不仅兼职新政府要职,同时还是军统上海站情报科科长毒蛇和中共地下党上海负责人眼镜蛇,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太危险了。谁知我正要去逮捕,上海就发生了爆炸,同时中共上海情报系统全部消失。我认为这就是激进抗日分子想要谋害新政府的基业,却不知道明楼当时并没有回家,错误暗杀的恶果。”阿诚眯起眼睛,“我已经找到明楼的电台和诸多策划遗留的所有证据,随时双手奉上。当然他对上海经济的扶持,我这么多年也算学了些许皮毛,如果需要,我自当竭尽所能。”

片刻,阿诚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放下了电话。郭骑云接口道,“人已经确认到巴黎。”

阿诚点头,“发电报,通知他们可以恢复情报系统。”

“是。”

同日,上海情报系统发出一份特别的电文。



蓝陶看着他疲惫的神情,“阿诚长官,你很久没有休息了。”

阿诚眼中血丝布满,但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司令部大换血是安插人手的绝佳时机,他轻轻叹了口气,眼里含着温玉,“叫我明长官吧,明长官只有一个了。”

“那明长官,你需要休息。”

“还有很多电话要打。”他挥手示意她下去。

桌案之后,阿诚身形欣长而立,同那挺立的竹,掌下压着风骨,镇着乱流。蓝陶看着那沉重的大门合掩,

阴影攀上他的手,肩,颈,项;覆上眉,眼,眸,瞳。

直到将阿诚整个身影徐徐吞没其中,

只留重重的合盖声回响,嗡鸣耳畔。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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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高祖有斩白蛇的典故
秦末,刘邦带领一班贫苦农民反秦,来到芒砀山,看到身如大梁的白蛇,刘邦一剑把白蛇斩为两段。
夜里白蛇给刘邦托梦说:"主公,你今天杀了我,何时还命呢"
刘邦随口推说:"这里高山陡岭哪有命还?平地(帝)还命罢。"
白蛇说:"你今天欠下的账总有一天要还的。你斩了我的头,我就篡你的头,斩我的尾巴我就篡你的尾,现在你把我腰断两截,我就在中间平帝时,篡你的朝。
所以西汉传到平帝,白蛇转为王莽,杀了汉平帝。

阿诚隐意是借这个典故说日本人早晚会和刘邦一样死在白蛇手里,毁在自负。而且刘邦斩的白蛇有大梁粗,可见也很胖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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