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25

南田洋子何等自负,此事必然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明楼已经布好一个自相残杀的场景,阿诚只要即刻赶回去就可以。

可是他还有一件事要确认,阿诚等着黎叔乔装出来,趁左右无人立刻拉着他问,“我让你保守秘密,你怎么让他知道了?”

黎叔眨了眨眼,答,“明楼同志并不知道。”

阿诚愣住,不可置信,“他,他不知道明台还活着,也不知道我交代你的那件事?!”

黎叔点头,“你身边的同志听到枪响立刻去寻援手,最近的就只有明楼同志,也是明楼同志打电话叫了我们,幸而没有耽搁。”

阿诚眼中神色闪烁,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来了……
强作镇定,阿诚道,“一个小时后你一人到司令部,我有人交给你。现在立刻追上他们,不要让程锦云说漏嘴,继续保守秘密,不要问为什么。”

他手指握紧几分,由不得多想立刻回到司令部。前脚才在椅子上坐下,后脚高木就推门进来。

“阿诚先生,”他视线四下扫视,“你一直都在办公室?”

方才跟着阿诚一同去76号的五人组之一的秘书将阿诚手下的文件抽出来,上面字迹还未干。

阿诚拿起旁边的钢笔合上笔帽,低声吩咐,“放到南田科长桌子上。”才看向高木,“高木部长是来查岗的?”

高木拦住那个秘书,“不必送了,”他脸色阴沉,“南田科长在逮捕梁仲春时出了意外。”

阿诚立刻站起来,“什么?!”

丧家犬,高木暗暗讽刺,但面上还是维持悲痛,“梁仲春试图逃跑,南田科长尽职阻拦,慌乱间引爆了手雷,南田科长与带去的组员,无人生还。”

阿诚要上前来,被桌子绊倒跌坐回椅子,半晌急切道,“陆军医院,我立刻让医院的人去解剖,绝对会给藤田长官一个解释!”

“晚了,”高木一语双关,奚落的看着他,“藤田长官明日的火车,在新的长官接手前,这件事就不必查了。”

高木洋洋得意离开,阿诚眼中退了慌乱,冰凉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从文件最低下抽出三份文件,对秘书说,“这是三份南田科长特批的处决报告,你知道怎么做。”

“是。”










阿诚拉低帽檐将于曼丽交给黎叔,黎叔又看着车上另两个昏睡的男人,忍不住开口问,“那两个人……”他指王天风和郭骑云。

阿诚道,“这两个我还有用,你现在策反他们,王天风绝不会答应。”

黎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摸不着头脑,若说隔开军统,可于曼丽和明台怎么解释,思来想去干脆不再追问。

他挥手招呼五人小组,“这会儿司令部乱得估计顾不着我,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去查关税。”

“是,长官。”

车悄然停在机场附近的一条弄堂前。

王天风悠悠转醒,他视线模糊几许,才缓缓对焦到一旁临窗抽烟的人身上。

阿诚看他醒了,捻熄烟头,望着他。

王天风看着身旁睡的呼哧带喘的郭骑云,面上有些发紧,无奈双手被反绑着,动弹不得。他弯身看着床头坐起一些,“你不打算向我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

想起王天风还是青筋直跳,“这是你和明楼策划的?”他转而一想,如今重担都压在阿诚一人身上,明楼绝不会如此。他牙关一紧,艰难开口,“是你一人?”

“对,我一人策划……”

王天风骤然打断,“你是偷,你这个窃贼!”

阿诚好整以暇挑眉看着他,“哦~那你说,我怎么偷的?”

王天风一噎,这正是他想不明白,死间计划他护如己命,明楼都不可能知道,阿诚又是如何得知?

阿诚摆摆手,暂且打断了这个已经僵持的话题,“我单独带你到这里来,是有件事要交给你。”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道,“我要你把明家带走,巴黎的航班我已经安排好了。”

王天风不屑一哼,“交给我?你算什么东西,轮的着你给我下任务。”

阿诚神色分毫没有变化,语气也是如常,“你想和明楼一样?”

王天风一怔,明楼本该是楔在上海最深的一颗钉,不死不休。可现在,却是被阿诚的这个衬,连根翘出。他顿了顿,问,“为什么请我?”

王天风确认这间房中只有三个人,那么其他人一定是安排在了别的地方。

“因为明台,黎叔是明台的生父。”

明台活着?王天风眼皮猛的一跳,心里有一分庆幸,更多的却是恐惧,他一直不相信阿诚对死间计划的渗透,现在看来,他的保密工作,实在差劲。

黎叔的代号他听过,是共党的联络员。他脑子飞快的转动着,许久才继续道,“你怕那个共党会留下明台,你就这么着急把他们都轰出去?”

阿诚微微一笑,“你把人送出去就够了,明家的资产我已经转移过去了。”

“怎么可能?”那么大的资金调动,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

阿诚撇撇嘴角,“军统都可以发国难财,我们转移转移自己的资金,这点路数还是有的。”他从梁仲春那里分来的钱可不是摆设。

王天风咬牙切齿,“你就不怕,我暴露你们?”

阳光映在阿诚眼上,映得瞳孔浅浅,“军统发着国难财,共党就是靠着红色资本家捐赠也比这强。中国人,说到底还是要个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说头,你拿着这些钱救世,站得直吗?”他垂下眼来,阳光就落在长长的睫毛上,映着金光,“王天风,想想你那块手表,为那些人如此卖命,值得吗?”

【黎叔,你就说服不服!】

王天风眼神一颤,他在阿诚面前仿佛衣不遮体的恐惧。他那块手表,是当年父母死在日本人手里给他留下的唯一遗物,他默然许久。

“我送,但我有个要求,明楼留下。”明楼还没暴露,他还可以有更大用途。

“不可能。”阿诚断然拒绝。

王天风瞪大眼睛,“你这是自私!”

阿诚摊手坦然,“我是。”

王天风青筋毕露,“你这次贸然行动,篡改任务,无视组织纪律。能成功,你能活下来,全凭命大,你知不知道会受多大处分,还不知补救?!”

“我不在乎。”阿诚眼中绵里藏刀,“嘉奖,处分,我都不在乎,谁的处分都无所谓。上海的经济没了明楼,只有我能稳住,我的位置无可代替。你要把明楼带回来,我就把你们两个的身份都暴露在日本人那里。”

“你!你……”王天风剜了他的心都有,“你疯了。”

阿诚眼一挑,看着他露出些许揶揄,“我不疯,怎么会想出和你一样疯狂的计划?”

王天风喘了半晌,瘫下身,无力靠回去。他的问题,都得到了答案,如今局势他也确实没有反驳的能力。

“好,我送,我的代号。”

“明楼是眼镜蛇,你……黑寡妇如何?”阿诚起身给他松了绑,在王天风准备反抗的前一秒,从怀里掏出那块手表牢牢扣在他手腕上。“你已经暴露,我为你安排中共地下党幕后控制的身份,你不会亲自执行任何任务,你只能活在地下。但我保证,你这个队,站得不会有错。”

王天风看着他,揉了揉手腕,“娘希皮。”

王天风以为阿诚会走,没想到他坐在那纹丝未动,想了想看向身边还不知愁,睡的香甜的郭骑云,哼了一声。

多疑。

郭骑云还没醒,王天风干脆有一搭没一搭的问
“你要留我,郭骑云,送明家人,我都理解,为什么送于曼丽?”

【我欣赏你的一切,唯独不相信,你会爱他到永远。】

阿诚支着脑袋,大姐的话,他奉若神坛。

“疯子你要知道,毒蝎确实死了。活着的是明家的小少爷,他有的,必须是最好的。我们明家的小少爷,一点委屈都不受。程锦云,于曼丽,他自己选。”

王天风没好气的翻白眼,“你们明家的人做事,都不分时候。”

阿诚面上微笑无害,“疯子,你没有家人可以守,不能不让别人守。无论什么时候,没人能拦住我保护我的家人。”

一句话噎的王天风牙根痒痒,他真想抽死这个笑面虎。

阿诚就乐的见他这幅奈何不得自己的模样,杵着下巴道,“你放心,他们都走了,我就和你一样。”

没了线的风筝,他飞的会更远。

王天风眼色一暗,他没有家,没有爱人,只有信仰,他信奉为此付出生命也不觉得算什么伟大。可看到阿诚,他觉得可惜,又庆幸,做这个人的是阿诚,不是明台。这样一想,他复述了一遍阿诚的话,“一点委屈都不受……”

他从前看不惯明家的做派,全天下当就他姓明的重情义。又羡慕明台有这样的家人,明明是孤儿却得到了太多不属于他的。当他终于如愿把这个小子逮到手,他发现,明台太美好,也明台为什么明家会如此疼爱这个孩子,他们是把自己不能得到的,都给了明台。

这个小少爷,真的没受半点委屈。

他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不允许任何人打破。

“这下,我这辈子都欠着明楼。”

郭骑云醒了,茫然的看着他俩。阿诚起身,拍拍他肩膀,却对王天风说,“所以呀,你不得不帮我,明楼欠着我呢。”

王天风不屑一顾,“是你一厢情愿算不得欠。”

阿诚顿了顿指尖,面上重拾笑意,“您说的对。”

看他重带回那副伪善的面具,王天风心底为他失落,可他们都是整装待发的战士,即使不能在战场拼杀,但也随时准备着为国捐躯。行在刀刃上,时局如此,没有什么可不可惜。

王天风对郭骑云道,“这是你新的组长。”

王天风看着他们二人离开,阿诚脊背挺拔像一把上好发膛的猎枪。

郭骑云手上拎着阿诚交代他拎的两个箱子,里面重量可疑。车刚停在司令部后门,就有人来接应将箱子领走。郭骑云自后视镜里打量阿诚,和明台不同,他瘦的面上的轮廓陡峭,身上每一丝线条都绷的紧,沉默而冰冷。

阿诚鲜有坐在车后的经历,他坐在右后方,能感到郭骑云的视线紧随着自己,开口道,“你想问来龙去脉?”

郭骑云赶紧收视线看向前方,又觉得无意,有些不好意思,“长官不说,我自然不问。”

阿诚弯了唇线,这就是老实人的好处,“所有人都活着。”他只能告诉这么多。

郭骑云一点头,“那就够了。”

车窗外的阳光刺到眼睛,阿诚合了合眼睛,“以前明台做组长是什么样?”

郭骑云不由得笑,“他和您可太不一样了,没见过哪个组长像他那么不得闲。”

阿诚笑意微暖,“也没见哪组人像你们过的这么自在。”照照相,喝喝酒,看看电影,偶尔还买买马票打牙祭,王天风估计想收拾他们好久了。

郭骑云见他有了表情也略微自在些,“真巧,我这两个组长都是明家的。”

阿诚眼底的视线沉了沉,“还有一个今晚你就能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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