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21

“我觉得明台在香港也不是长久之计。”明镜喝着汤说着,还丝毫不知所谓。

明楼点头,煞有其事的回应,“我打算让他考索邦的硕士,或者澳洲也可以,那里太平一些。”

“澳洲,那里太远啦……”

谈笑间,他眼神带过阿诚,笑了笑。

这一顿饭,阿诚吃的食不知味。

当明台拿着假的第三战区密码本登上天台时,大腿的伤口在刺骨的寒风中隐隐作痛,他咬牙迈出步子,脚下是车马如流和上海一直弥漫着的无声硝烟。

【小少爷,你是真不知道自己这条命有多值钱】

他下意识收回脚,握紧了手中的密码本。

催命般的高跟鞋击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静默半晌,他主动举起手,回过身来,“曼春姐。”

汪曼春在自己的办公室来回踱步,如同一只困兽。她举步不定,拿起电话又犹豫再三,手指在拨转键上狠狠拨下。

几乎电话铃声响起的同时,阿诚拿起话筒,“明长官办公室。”

“你好意思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吗?”

被这说词冲了耳朵,阿诚肩膀反而一松,“汪处长,有什么事吗?”

汪曼春瞳孔收缩,握紧手中的话筒,殷红的丹唇嗜血刺眼,“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招数,你够厉害。”

诸事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信与不信。阿诚轻轻一笑,这一招,他是和疯子学的,“汪处长不喜欢这个礼物?”

“我说过,你若动他……”

“我可没动。”

“你这是强词夺理!”汪曼春眼中含怒,这件件功劳就放再唾手可得的地方,可她若动了,就是断送了明楼,阿诚这擦边球打的她骑虎难下。

阿诚一把将话筒就在肩头,片刻拉低声音,不满道,“能做的,我做了,至于你用是不用,那是你的事。”阿诚扣上电话,几乎与此同时,尖锐的铃声再次响起,带着他的手心颤抖,他深吸一口起,再次接起来,“明长官办公室。”

“阿诚。”电话那头传来久违的僵硬生涩的语气。

“南田部长。”阿诚恭敬应道。

“从现在开始,中断孤狼身份,所有情报直接向我汇报。”

阿诚眼中闪烁笑意,南田何等自负,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梁仲春突然的倒戈。动用眼线核实下来,现在估计正一腔怒火。他更不在意再添一瓢油,“为什么?”

“汪曼春已经不是我的人了。”

喉结动了动,半晌,音色里带着颤,“我,我才向汪曼春打了电话。”

“什么?”南田一下站起身,“你告诉她了什么?!”

“毒蝎,”阿诚声音里透着无限惶恐,“她已经抓住毒蝎了。”

电话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摔砸声,阿诚赶在南田摔电话前,赶紧说,“南田部长稍安勿躁,毒蝎落网,南京方面一定会立刻派人营救,您……”他喘息两声,似急的口不择言,“您务必稳住藤田科长,不要让汪曼春立功在前!”

南田将电话摔下去,亦急得额前青筋毕露,这时手下的副官敲门走进来,在一地狼藉前却步片刻,绕到她身边向她耳语。

“明台?”南田眼中尽是惊异,她大脑飞快的思索起来,半晌褪下讶异露出了丝许耐人寻味的笑,“这个阿诚,这时候还不放过公报私仇的机会。”她立刻坐下来,拨转电话,“藤田长官,我有事请请向您汇报。”

当电话再也不响,连同一直紧绷的心弦都进入如死的诡异寂静,无论身处在有无硝烟的战火中,宁静都是致命的,等待更是折磨。

阿诚抻平西装上的每一个褶皱,起身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大哥,失去毒蝎的行迹。”

明楼手指撑着额头,指尖的文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闻声他抬起头,“什么意思?”

阿诚眼中赤红,“‘香港’刚传来电报,毒蝎没有回去。汪曼春也的的确确去银行如期执行秘密抓捕任务,可是现在,无论76号还是藤田,都没任何动静。”

明楼瞪大眼睛,站起来。他等待了许久的审判,可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他的宣判,竟是没有宣判。他腿一软,瘫坐在椅上。人,无所谓生或死,可现在,他却是陷入了不生不死的局面。

“让夜莺去打探,不,”明楼握紧拳头,“动用我们在76号里所有的人去查。”

“是。”

这一日,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煎熬。

南田几番电话催促,“汪曼春发现了第三战区的密码本,她一旦破译,藤田那里我很快就会失去控制。”

电话线在阿诚手中绞了又绞,“南田部长,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挖掘出更有价值的情报。”

南田眼神不安,咬咬牙,“至多今晚。”

阿诚看向窗外,今晚就足够了。

上海街头的路灯刚亮,照着一片萧索空寂的街头。

“南田部长,千爱路,影楼,速去。”阿诚看着手中的电话,楼上的这间房间不曾真正用过,手指上握了一层浮灰,他缓缓扣了下去。

书房中的空气粘稠甚至快要凝固住,温暖的灯光照不亮丝毫心中的恐惧,明楼死死捏着鼻梁,眼中的血丝骇人。

他今日已吃了过量的止疼药,阿诚端着温热的茶水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在一旁沙发上默默看着他。

明楼放下手,“过往你总爱问我为什么,可我现在做的,你从没问过,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灯光下,他眼神垂了垂,“只是不知明台,他现在……”额头上突兀的青筋,抬眼可见。

阿诚从沙发上起来,双腿跪在地上,附身埋头抱住明楼。让自己能感到彼此的心跳,呼吸,甚至脉搏的涌动。他收拢指尖,怀中满是生命的温度,这便让他不住红了眼眶。

这对他而言,何德,何幸。

明楼亦垂目摸着他的头发,那上面打着厚厚的发胶,触手都是坚硬。

昏黄之中,二人如凝固住的雕塑。寒冷冬夜之中,彼此是相互唯一可以慰藉取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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