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6

明楼上飞机的时候,阿诚在家里养病,大姐去了公司,明台去上学。只有潭叔送他到机场。 

一别萧索,潭叔拍拍明楼的肩膀,“大少爷保重。”

他浅浅一笑附应。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阿诚,夜雨狰狞,他的笑像一道光。当时便想,走了,是不是这样的笑就再也看不到了。(阿诚如果知道一部分理由是酱婶儿的,估计会把嘴缝上。)

他自己提着行李箱,毫不犹豫,上了飞向法国的飞机。同日明家高价垄断市场,致力打压一隅,逼的汪家一片萧条。 

汪芙蕖只恨汪曼春这样愚昧无知,背着他做出这等鲁莽的事来。生怕她再惹出什么祸端,立刻转了学又囚在家了多日。 

自从那日码头野林中,明楼握着那一把零钱还是没狠下心肠,回了明家。汪曼春记得雨夜之下,她跪着,没人撑伞,没人理会。明镜站在台阶之上,头顶明家之长,身挡尽数灯辉。眉宇之中对她满是冰冷厌恶,视她如蝼蚁臭虫,“你想当明家的大少奶奶,好啊,”细长的眉眼猛的一厉,“除非我死。”

她不信,明楼答应要走的时,何等期许。就算这次走不成,她坚信,明楼一颗心已被她带走了。

她蔑视明镜,“好啊,那我就等到你死。”

汪曼春能成事后的汪曼春,到底,骨子就留了痕迹的。

但是汪曼春没有想到,明楼竟真的再也没找过她。等她知道消息,明楼已离国一月有余,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给她留下,仿佛一切镜花水月,都是她南柯一梦。汪曼春心血难平,却无力回击,那明镜把明家牢牢握在手里,而她,只是依附着叔父的一株尾草。

她太弱小,没有一丝一毫能力能与之抗衡。望着远远的明家,那一双美目,嗜血骇然。
(我又给改了,这样大哥回来才骗的顺手)

一日午后,明家大门敲响,明镜皱眉打开门,门口竟站着个清清秀秀的女学生。

“我来找明诚同学,给他送作业。”

“大姐,就是她!!”明台在沙发上看见,狂奔过来。却叫大姐一下给拉在身后捂住嘴巴,“见笑了,快请进,阿诚在楼上。”

她点头走进书房,正看到阿诚在看书,政治经济学批判?怎么看这样晦涩的书。

阿诚合起书收回柜子里,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课本,“辛苦你了。”

屈仪羞涩一笑,“哪里,只是老师们都可惜呢,托我叮咛明诚同学切莫耽搁课业。”

阿诚点头,“一定一定。”

屈仪见他面色苍白,嘴唇失血,堪忧道,“刀剑交戈,只误伤无辜。”屈仪家中亦是商家,此番汪明两家闹得上海热闹,她自然知道原委。

只知表面,不明其深,阿诚摆手。明镜这时候正端着水果走进来,屈仪赶紧起来接住。

四眸相对,明镜蹙眉满是自责,喃喃自语,“还真有这么个女学生呀。”

屈仪不明就里,回头看向阿诚,阿诚握拳抵在唇上尴尬一咳,“大姐,这是屈仪,我的同班同学。”

“哦,屈同学,好好好……”不姓汪什么都好,明镜点着头离开书房。

好个鬼,阿诚眉毛微抖,屈仪笑了笑,这个明家大姐到不似外面传的那边凌厉吓人。阿诚叹了口气,才压低声音,“党内现在如何了?”

屈仪道,“风声愈紧,自然更顾不到学堂,暂且空置了吧。”想了想又有些急道,“你帮助我们这么多次,怎么还不加入,可是有什么顾忌?”

他摇头,“不急。”国内强压力排,多方障碍,加入也难以拓开手脚。而且,他得一步一步耐稳脚步,必同前世一般站在明楼身后,再容不得半点差池。

屈仪无奈,只好作罢,闲谈了半晌就告辞了。

晚上,明镜在餐桌上,左右没忍住问他,“那位屈同学……”

阿诚抬起头,眼中一片清明,“真的是朋友,大姐。”

上回提起来还脸红,这回怎么又这么坦然,明镜给闹的糊涂,愤愤给明台加了块虾仁,“一个两个,该有的不有。明台多吃点,别学他俩个白眼狼!”

“嗯!”

阿诚无奈,没有大哥在,大姐矛头眼见要调转。调息调息,得赶紧跑。

(屈仪是我杜撰出来的,放心我还是楼诚党!本来想让她姓金的,不妥,可能被打。她不咋重要,我对她的要求就是比我党女主漂亮就足足足够,内心戏按着胡冰卿这样的小水嫩脑补的。名字是我学原著作者按着有寓意起的。要是回头我脑残,文里没暗示写出来,也会后面解释的,安!)




阿诚在明家休养了一整年时间,身体精神都大有改观。明台已经需要仰视他的地步,小家伙下定决心要减肥。

当阿诚告诉明镜自己也想去巴黎时,明镜唯有叹息。家国犹在却要将弟弟一个一个送出去,作为一个中国人,明镜心中何等愤慨。但作为他们的姐姐,她又必须保全他们的安危。她点头,“也好,明楼这一年在外面,你去陪他,也好……”

阿诚点头,中午趁着明镜和明台都不在家,他裹紧衣服出了家门。

外面一批一批摇旗呐喊的学生青年堵满街头小巷,抗日字报挥洒在空中,呼声沥血。阿诚逆着人群走到学校门口原来的刨冰铺子,这会儿秋色寒凉自然没有人来更添凉意,就改成了糖水铺子。老伯老妇在旁劳碌,对外面纷乱呐喊充耳不闻。

远远的屈仪从游行的人群中钻过来,哈着手坐下,齐耳的短发长了许多。

“你看起来气色大好,是要回来上学了?”

“不,我准备出国了,特来道别。”

屈仪摩擦的手指停下来,脸色微变,四下扫视一眼,探近了身子,“如今东北沦陷,日寇自说自话,括不知耻。国家正值动荡,东北同胞还在舍命抵抗,我们虽不能同赴战场,但更需要同心合力打破政府辱国政策,怎么阿诚你却要走?”

阿诚看着她迫切耿直的双眼,有些自嘲,和自己当年多像……

屈仪看他不言,自以为唐突,坐直回来,垂下眼睛,“阿诚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该多言。”

他叹息,“国土外失,日寇跋扈,我自然心痛。可现如今国内内乱不断,无力培养中用才干,与其坐等安内,不如自强加身,这才做此打算。”

屈仪眨了眨眼睛,留学同胞她并不甚了解,但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抬手招呼要了两碗糖水暖身,眼中闪烁兴奋“我便知诚君定是有识之士。”

暖暖的糖水入腹,一扫寒凉。他起身欲走,垂眸思索片刻又不住道,“重伤必有重应,相信无论何党何派,此番必会有所举措。我们终究是学生,当以巩固自身为重,切莫贸然置身乱局,失长久之计。”

屈仪怔愣看着他离开,挺直的身影隐没在动乱人群之中。

阿诚离开糖水铺后并未回家,而又去了街尾的咖啡馆。那里临窗之位,一个女子正冷眼看着映在玻璃上的人群。

靠椅微动,阿诚坐下,女子才将视线抽离回来,“想见你一面真是不易。”

他直着身子不应声。

那女子就自说自话,“不对,你是明家现在我最容易见的那个,如果现在坐在这的是小少爷,不知道明镜会是何脸色?”

阿诚不断平息心中的十二万分戒备,告诉自己如今的汪曼春还只是个固执己见的女孩儿。可如今见这本从不施粉黛的她红唇描眉,让他看到了76号的情报处处长的影子,这就让他刚暖起来的肠胃又不住泛寒。

见他久不说话,汪曼春耐不住质问,“阿诚,你告诉我,明楼究竟是不是被逼走的,他是身不由自的对不对?”

阿诚依旧不言,他不能给汪曼春任何回答,他需要她对明楼的牵思更重。

阿诚思绪千丝万缕,汪曼春自然体会不到。她只知道自己在明家最后一个能说上话的人就要走了,她恨明镜连那一点点希望都要斩断,更迫切知道答案,“明诚!”

阿诚缓缓抬起头来,“大哥的想法,我不知道,但大哥,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他看到汪曼春的眼神缓和些许,但还存着质疑,继而说,“我还知道,挡在你们之间的不是大姐,是明家和汪家。”

汪曼春的神色有些莫测,“你要我远离叔父?”

她如此直白反倒叫阿诚有些别扭,这些不言而喻的事情,当年的情报处处长懂得心领神会。但也让他高兴,她直白,就代表还很好控制。

“平凡很好,至少对女孩子来说。”阿诚抿了一口咖啡,苦涩满腔,远不如一杯几文钱的糖水。

她唇齿微动,她要的是更大的权利,能压过明镜,名正言顺的站在明楼身边,不是委曲求全。美眸扭转,狰狞隐现,如游蛇盘踞在阿诚身上,“换做你,你愿意离开明家吗?”

白瓷杯把上的手指微曲,阿诚忍住摇头叹息的举动。他给了汪曼春两条路,一条,从根解决这个将来的大患,二条……

阿诚放下手中的杯子,“我不愿意。”

他亲自把这位已知的故人推到她原本的路上,一个已知的敌人再厉害,也不如未知的恐怖。

当日雨夜阿诚用自己为他们作掩护,汪曼春此时心性还不懂得对他设防,故而汪曼春自认阿诚是站在自己与明楼这边。却不知这位清瘦的少年在不到两米的地方又是如何凝视打量着自己。

年少青涩最是让人放之不下,如果汪曼春懂得放手,成全她与大哥是最好不过。

可惜,她懂了,就不会是汪曼春了。

阿诚了解明楼是个眼睛里多么不容沙子的人,汪曼春一旦走了那条路,这辈子,明楼都不会再将自己的外套为她遮风挡雨了。

汪曼春或许不会知道,她想要的,恰因自己而错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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