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

你是人生四月天35


他是那样不自量力,一次一次,在相同的地方反复跌倒,却仍旧陷在致命的涡轮中,认命下坠。

早在李熏然向凌远随手递了杯温水的一刻,他就觉得自己仿佛是那卑微的卡西摩多,在最狼狈的时候被看个透顶。而自己却愚蠢的载进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人知道,他可以为这双眼睛,付出多少……

他不相信什么直觉,他默默看着警局拼凑出李熏然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见过的每一个人,重叠上每个细节,每次心都下沉一次。凌远很愤怒,对自己。他明明知道李熏然是个怎样固执的家伙,却仍放纵,去搪塞那些漏洞,甚至对它们避而不见,自欺欺人。因为他习惯性的,一味的,害怕失去。

李熏然就像一注新鲜血液混进他的身体里,现在要剥离,就是剥离一切。凌远拿着那个注射器的时候无比的平静,他清楚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会有什么后果,那不是冲动,对他而言更像一种本能的反应,坦然而平常。他只是想如刘茂然曾经所说的,做他想却不敢的事情。李熏然的出现,让他再也不想在乎那些见鬼的顾虑。

凌远一直在等,从得知一切起,他就想如果他是那该死的罪犯,他一定会找到第二把枪来利用,那么他自己,就是最佳人选。凌远希望能顺藤摸瓜把那个人从阴暗地里揪出来,教教他做人。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凌远坐在车子里看着那个人被带走,甚至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薄靳言挡在前面,向他挑衅般的微笑。凌远握紧了方向盘,他想,老天又再次把他拖回那个不见天日的混沌轨道里,任他像鬼打墙一样摸爬滚打……

凌远视线沉了沉,缓缓调转车头回了医院。不等李睿慌张凑过来要问东问西就开口问道,“你家老爷子身体还硬朗?”

李睿一愣,下意识老实的答,“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着呢。”

凌远当着李睿的面,也不避讳,将那个注射器放回原位,然后抬起头对他说,“我想见他老人家一面。”卫生局那边现在估计都把他想成豺狼虎豹,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一切荒唐也荒唐过了,出格也出的透顶,是时候处理要紧事。事情拖了太久,再拖下去真就不好办了。

李睿反应不过来,“谁……你?见我爷爷?”

凌远挑眉看向他,“不行?”

“不是……”李睿梗了梗,都不用他说,谁人不知他那一家上下老小除了他这个异类,一水儿的大院子弟,正统红色背景。他不提除了秉承着低调,且是在医院里,行政有凌远,术业有周明,被这两座大山罩着,他也用不着招摇。可凌远和他爷爷,这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李睿纳闷的挠挠后脑勺。

凌远像是知道他想什么,眼睛直直盯着他,“你不会真的以为,一套‘只求光明正大’的托词就糊弄的了我?为了翻案,你都能求到我头上来,去搭李……”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顿了顿,并很快越了过去继续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就没想过动家里的关系?要知道,他们随便一个动动手指,这事儿早都结了。”

李睿僵住,很快又释然,什么瞒得住凌远呢……当初在他一心想把一切真相都公之于众,还许楠在这世上一个清白的时候,他家里却更像是庆幸的盼来许楠离世的消息,他们恨不得让他赶紧撇清关系,又怎么会出手帮忙。可是,这和他爷爷又与凌远有什么关系?

凌远显然没有向他解释的打算,他将座机推到李睿眼前,抬手向他示意,“我帮你报复他们一下如何?”

凌远作为领导以顺路的名义来探望,却又不像寻常人般小心的带着贵重的补药,而且提着两瓶快二十年的茅台,警卫员看着桌上的名贵烈酒眼睛都快瞪出来,似乎像在他身上烧出个窟窿。这做派却对了老爷子的胃口,拉着他谈天说地,凌远不卑不亢应对自如,连李睿这个最受宠的在旁边都插不上话。作为共同的话题,他们自然而然谈到医疗,谈到前景,凌远在老爷子面前把李睿形容的像一个备受资本家迫害的地下共产主义者,下不受患者理解,上被高层领导压迫。听的老先生热血沸腾,大骂当今官僚腐败作风。凌远听了会儿,笑了笑,老爷子确实硬朗,一点不糊涂,说归说,骂归骂,从头到尾一点实质性没有。

凌远欠了欠身,眼里沉着光,“我是李睿的领导不假,可没什么路能让我顺道来凑巧拜访您。敞开天窗说亮话,我这次来,是有求于您。”

桌上一下安静,警卫员时刻做好轰人的准备。老爷子想了想,撑着手杖站起来,“咱们屋里聊。”

李睿不知道凌远说了什么,只是没过多久,他们离开后,这位九十多岁的老人一个电话打到部里,影响不言而喻。毕竟现在真正摸过枪杆子,上过战场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任谁也要忌惮三分。

卫生局部分的人几乎被肃清的彻底,再深的也动不得了,行内人都明白。那些人试图找谈判的机会,凭着他们在位时的身份和关系,也确实有这个资格,可凌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不近情面,把那些人以几乎狼狈不堪的形象扫地出门,只留下几个与凌景鸿当年关系不错的。

并且据说当天晚上,李睿的父母,都是部队中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被叫了过去,连门都没让进就被臭骂一顿,没人敢劝,对李睿而言更是解气的不得了。向他通风报信的警卫员在电话里问他,“你这个领导,什么来头?”

李睿正在看卫生局最新下发的安排,他被提了职,连老金都捞到个不痛不痒的肥差,他扫了一遍又一遍,“来头?我看是冤大头。”说着挂断了电话,起身就往院长办公室走,推门就道,“下发的通知看了吗?”

电脑上的报告映在凌远带着眼镜的眼前,他没抬头随口应道,“看了。”

李睿一屁股坐下,为他鸣不平,“怎么回事,你呢?你检举的刘茂然,你配合的警方工作,怎么到头来,提职上一字未提?”

凌远修改着报告,“嗯,我知道。”

“他们提了我,提了所有人,不动你,这不是给你穿小鞋?”李睿站起来,“我给爷爷再打个电话。”

凌远这才从电脑前抬起头,眼里闪着分明的,鄙视。

“是不是你觉得你白痴,你一家都白痴?”一旁的打印机开始工作,一张一张落下来,凌远向后靠着椅背,手指交叠在腰前,“如果拿着你,就能肆意动用你家里的关系,我现在就不坐在这里了,”他扬扬手指,“我坐在中南海呢。”凌远取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你以为,我一句两句话激一激,就让老爷子给我当踏脚板?你也太小瞧你们子弟兵的城府。你爷爷要帮自然要帮自家的孩子,我答应老爷子,撤换领导班子,我给你当踏脚板。”

李睿一窒,“这,这怎么成……”

凌远摆手打断,“从现在起,你在第一医院就是历练简历,年月到了,你就替上领导班子。你记着,你现在年轻。有冲劲,充满活力,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因为从前没有经历过,所以就不会有那么多怕。你经历一次,也许以后就会多了顾忌,但是,活力和冲劲,其实也没错。你想查知的一切,其实还有其他人,更多人想查,但各种顾虑各种为难,选择不动。或者,我通常会用大概是你看不起的不够彻底的,不够光明正大的方式来解决。我说不上谁对谁错。我们所顾忌的,最终并没有发生,你看到了,这不是意外。我也想,如果我们早早地面对,去解决,或者一切会变的很好,自然也能不发生不好的事情。一切都是另一个样子,这是我要对现在的你说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没有这么多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只有不断的去弥补。

凌远盯着桌子的一角,“接下来,是要对将来的你说的。一个圈子内有自己的生物链,胃口太大,超出了圈子,便会有成为独裁者的野心,罪的定义,在我看来早已不是衡量对错是非。天下乌鸦一般黑,谁拿起来也拎不清一二,但谁出格太多,拉也拉不回,就只能彻底刨除出这个圈子,斩草除根。人可以脏,却不能脏的任性过火,忘了什么可以成事,什么可以败事。”他抬起眼,面无表情,“一个圈子的活络,也需要随时更新换代,它可以扩张,可以完善,可以堕落,却不能,失控。至于我为什么动这个手。出这个面,能得到什么……”凌远垂目,覆抬起来,映着幽光沉在眼底,“这不需要你来考虑,我现在教你的,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他这样子就让李睿想起很久以前,凌远明目张胆以嫡系科室的帽子给他开直通车参加双杯比赛的时候。那会儿李睿拿下双杯奖,“名正言顺”升职,可他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谁都还好,就是怕面对扬立新。扬立新比李睿长了5岁,因为是外地考来的研究生,最终跟李睿同年拿到博士学位,折算工作年限,算是年资基本相同,在这之前,俩人不算熟络,但毕竟是在一个科室工作了多年的同事,向来象所有同级医生一样,直呼姓名,而如今,这李睿的名字完全被尊称为李大夫或者领导甚至主任。而时常,跟在这尊称之后的内容,本该是直接的临床讨论,病例交流,却总要带了些完全不必须的色彩。那人在医院熬了那么久,也算勤勤恳恳,完全有资格胜任,在能力上,是完全可以胜任这个承担常见病例全过程诊断治疗的责任。可总像个背景板,自己年轻他五岁,而如今,当一个年轻的专业组长横在头上,非但没有所依赖,而且心理不平,于他们个人,于科室的气氛,都不好。李睿总没法安心使唤这样的下手,所以总是自己去做,后来忙到凌远都看不下去,问,你怎么比急诊护士还忙。

他支支吾吾老半天才说出来,然后到现在他还记得凌远的话和表情。凌远皱眉瞥着眼睛,想了许久,说,“扬立新,那是谁?”

那时候他就明白,凌远只喜欢,也只看得见聪明人。有的人,不管怎么努力在凌远眼里就是块背景板,不公平,也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人,我给的你的,说明我认为你受得住。所以甭管多离谱,给你,你就接着。所以能为主公所利用,也算实现人生价值。

【我对这件事的选择,我相信,凌远明白。如果案子重审,我也相信,他有能力把握机会。】

别说,李熏然同志看事情还就是比他们通透的嘛。

打印机的声音停下来,凌远静了静,终于忍不住问,“嗯……他,咳……李熏然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指标正常,能吃能睡,李局长这几天都来看。”

“嗯……”就这样,各走各路,也挺好……

“哦对,”李睿打了个响指,“他说,他不要见你。”

“嗯……嗯?”

什么玩意儿?凌远抬起头,瞪大眼睛。

谁不要见谁?

李睿眨了眨眼睛,“他…他醒了第一句就是这个,不过我看你也没打算再去,就没说……”

凌远面无表情,哦,很好……对,他就是本来也没打算再去,可特么什么叫醒来第一句就是不要见他?!

台词串了吧?这是他该说的话吧?凭什么不要见他?他又没随随便便就飙血刺激人?激将法?哼,幼稚,无趣!他才不会上当……

指标正常,能吃能睡……合着这几天他一个人在这衣带渐宽终不悔,人家吃的下又睡的着?!

他娘之,心怎么就这么宽……

凌远按着太阳穴,压抑着语气,“你一会儿还有事吗?”

“没,没啊……”

按压的手指力道加重,“那就去找事情做!”

“诶诶诶……”李睿赶紧开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凌远在办公室打了个转儿,说不见就不见,岂不是很没面子?想了想推门就走。

他能看到病房里透出的干净阳光,甚至熟悉的味道,离病房越近,凌远竟越发生出退缩的感觉,他并不晓得该说什么。

他看到里面有两道人影在里面,李局长?离探望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谁给他开的天窗?诶呦,这医院越发没规矩,他忽然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久违的,日思夜想的,犹如午后窗边响起的大提琴般低沉又富有穿透力的嗓音,让他下意识止住脚步。

“凌远这个人,有的时候口不对心,但他不是故意的,他或许并不像人们想的那么聪明……“”李熏然迟了迟,“不对,他确实很聪明,可他不坏……”说着,他又迟了迟,有些失笑,这当然用不着他来说,可他似乎有太多话想说,便词穷起来,不知从何说起。他脑海里全是凌远跟自己提起那段身世时低垂的眼神,在他眼前,反反复复。病房里,才胃出血的凌远,听见‘许乐山’三个字,条件反射般地‘武装’起来,那立刻笔直的身体,那立刻整得仿佛正装的病号服,那立刻抻平的床单,那立刻在脸上的,外交式的微笑……一切的一切,都叫人,无从说起的心痛起来。

另一个人静静等着,直到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再次娓娓道来,“他总是尖酸刻薄讽刺别人愚蠢,事实上,他又总在为了别人,做更加愚蠢的事……我想他只是太孤单了,他那么大的人,其实挺孩子气,总要人担待,可并不是招人讨厌,不近人情的,您和他认识的比我久的多,这话我说来怪,可还是多句嘴,有许多事,对许多人,凌远也许从来没有像别人以为的那样,甚至他自己以为的那样冷静乃至冷漠地不在乎,他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坚强。”

凌远定定站在那里,挪不动脚步,他隐约看到另一个人,并不是李局长,而是凌景鸿。

老凌?凌远整个人都绷紧,他来做什么?他为什么来见李熏然,他有什么理由?又把他们想成了什么,医院研究术式的实验猴子?来参观?!凌远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偏激,可他控制不住的整个人都警戒起来。

凌景鸿没有说话,李熏然顿了顿,许久道,“您接受不了,没关系,凌远也没怎么接受,”说着,似乎觉得好笑,他揉揉额前发卷有点乱的头发,深吸了口气,“您就当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的兄弟。”

谁想和他做朋友,做兄弟……凌远一时并不再想知道凌景鸿说什么,一时也不在乎他或更多的人接受不接受,他只是惶恐又茫然起来,他明明觉得这一切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可听到李熏然的声音,就又觉得美妙起来。可又怕这美妙的一切,老天又会把它拦腰折断。他害怕,害怕他费尽心机所维护的,最终会被自己亲手所毁掉。害怕会像念初曾经所说的那样,只是一味地在追求成功、成功、更成功,而在这个过程中,只剩下了不断凉薄的取舍,所以他不敢谈爱,太奢侈,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有多渴望,尤其在李熏然闯进他的生活后,他的贪婪,日复一日。

凌景鸿走了没多久,李熏然忽然觉得静。睁开眼,抬起头,凌远就站在门口,眼里幽幽的,让李熏然一下慌乱,坐起来。

“你……”

“你刚刚说的挺好,继续说下去,我爱听。”凌远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情感。他视线紧紧盯在李熏然身上,瘦了,但是气色还算好。

李熏然愣住了,声音哽在喉咙里,一个音都发不出。凌远轻叹了一声,环着胳膊靠在门口,“既然你没的说,那我说,李熏然,我们有一段很美好的感情,我承认,但我相信我们谁也不会那么天真的认为,它会长久下去。”

李熏然僵住,听着凌远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的响着,“所以,你看,我们把它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这样将来回忆起来,也算心情舒畅,何必要到它糟糠腐朽,变得乏味。”

一束光横亘在那双鹿眼里,李熏然看着他眨了眨眼,又眯起来,像是他变成了个不认识的人,声音从喉咙里冲出来,“你说什么?”

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凌远道,“我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李熏然曾说只有凌远放手的份,那他现在,放了。

凌远早已没了那歇斯底里的力气,剩下的,只有融进血肉里的,那平淡,又刺骨的绝望。他不会大声辩驳,不会争吵,因为这,都是挽回的另一种表达……他会的,只有默默的,又决绝的,放手离开。不给任何人,任何机会,再次伤害到自己的可能。让李熏然只能徒劳的看着他,一步一步,退回自己不可侵犯的封闭领地。他不想回到每天需要吃大计量的抗抑郁药来摆脱在精神病院去世的生母最终那张变形的脸的时候,不想再有人很突然地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不要做任性的,很无谓的事情。不要像生你的那个人那样,总是做错的理解错的判断一个人,不要让自己活得让人可怜。凌远告诉过自己,没人,再没人有这个资格让他去做那些愚蠢的事,他也再不想愚蠢透顶一次。

李熏然忽然道,“凌远,我看不起你。你是个懦夫,”他垂下眼睛,好一会儿,又抬起来,眉眼分明,清透彻骨,“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或所谓的为我铺陈我的人生,替我选择个什么。听着,凌远,我不需要,我爱你。”

凌远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夺走了呼吸。

李熏然却冷静的看着他,眼底的光都淬了冰,“从我们认识起,你做的任何决定,无论合理与否,我都尊重你的做法,我相信你是一个独立,有思想的人,你做的一切决定一定有你的理由,同样的凌远,你不能,”李熏然死死盯着他,眼睛浸出血丝,“你不能来肆意决定我的人生,我的选择。因为那只是你用来退缩的理由,逃避的懦弱借口,仅此而已。那就别把它说这么伟大!现在,你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这场荒唐从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现在它彻底结束了。你告诉我,我绝不再纠缠,我们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如果这就是你乐意的。”

凌远看着他,发觉心跳已经跳脱了自己的控制,并且奔着一个危险的指标直去。

嘿……他为什么,永远不按着常理来……凌远体会了一把谢晗的恼怒程度,心底又仿佛有什么迅速蔓生出来,他抿了抿唇,“我……”脚步退了两步,“我还有事情。”就匆匆的,落荒而逃。

凌远迅速定了机票,杏林分院的事情正好提上日程,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他是院长,他要为整个医院做打算,他忙的很,他忙死了!!!

临上飞机,他看到李睿传来的简讯,报告主公,李sir能吃能睡,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三笑护士闹罢工。凌远笑了笑,便关了机,就当他是懦夫好了。

反正……

凌远揉了揉耳朵,有点痒,大概是有人在骂他……

反正他就是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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