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

【塞翁】意想不到5

胡八一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曲和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神情像审视又带着茫然，清晨的阳光镀在赤裸的肌肤上，像一张静态不动的油画。

他注意到胡八一醒了，眼中的神色还未来及收回，神情有些出神恍惚，“我……我第一次有这种体验……”

“我也是！”胡八一耿直了脖子。

曲和看着胡八一，猛然回神，立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额角，恢复往日模样，“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他叹口气，“算了……”

胡八一看到曲和身上有些红疹般的痕迹，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入手是有些扎………

两个人还是如常的晃悠在一起，只是更加亲密，偶尔闹一下，仿佛回到年少般无拘无束。

曲和在楼下拉琴时，Shirley上楼来，面上挂着嫌弃，“胡八一你这小日子忒自在。”

胡八一嘴里衔着牙签，哼哼埋头玩着手机，“来干嘛？”

Shirley面上笑容僵了僵，缓缓收了起来，“两件事儿，第一件……”她抿抿嘴唇，“我之前在音乐馆找了个幕后的零工，认识了个朋友，女的……”她烦躁的揉揉头发，“其实上次来我就觉得曲和有点眼熟。”

听到曲和的名字胡八一抬起头来看她。

“我回去后确认了下，她桌子上放着她和曲和的合照，结……结婚照。”

胡八一眨了眨眼睛，面上没显露什么，平淡的说，“继续，第二件。”

Shirley瞥着他脸色，咬咬唇，干脆道，“金牙出来了，咱该回国了。”

“这么快？”

“恩，据说金牙手里还拿着个西汉墓，回去就能签合同。”

“他还敢揽活？”

胡八一平静的诡异，但看他没失了水准，Shirley还是松口气，笑道，“唯金钱不可辜负，这单挺大的，咱得先回北京和胖子汇合，把家伙事儿抄上。”

“等等，”胡八一眼神一沉，“不对，他号子里拘着，这生意怎么来的？”

Shirley心尖尖一颤，不仅没失水准怎么还噌噌往上升了？她无奈实话招来，“他从牢友那打听到的，是……是考古队准备勘测的墓，海昏侯。”

胡八一眼睛瞪的老大，向来都是考古的追在盗墓的屁股后面，哪有这么截活儿的？！这万一在里面碰上面，逮个现行犯，抓住不说，以后还混不混了，“他脑子有泡吧，这活儿哪能接。”

“消息挺准的，就是险点，要速度。反正是收手最后一单，总得捞笔大的吧，胖子不让和你都说了。”Shirley插着兜，挑挑下巴，“怎么着，干不干？”

这时候，门在Shirley身后缓缓打开，曲和看着他们，眼睛闪着惊愕。

“卧槽！！！”胡八一吓得往床上一窜，Shirley本来没事儿，险些给他一嗓子吼趴下。

曲和上楼的时候，正好从第二件事开始听，眼里闪着惊讶和凌乱，Shirley瞟瞟他又瞟瞟胡八一，那怂蛋一脸不淡定。

窝囊废，她翻了个白眼，比个电话的手势在耳边朝胡八一示意示意，两步就溜了，还没忘把门带上。

曲和还凌乱的看着胡八一“你，你不说你是……”转念一想，盗墓贼也是做古董的，他哽住气，上不来下不去。

胡八一轻咳一声，“额……你都听到了，我是……”

“盗墓贼。”曲和道。

胡八一纠正，“摸金校尉。”

“是做什么的？”

“…………盗墓。”

“可这是犯法啊！”

胡八一抖抖眉梢，这个显然他还是知道的。

僵持半晌，胡八一起身将他拉到床边，“反正，我得回国了。”

“你会被上交给国家的！”

“介于十几年中我都还很自由……”看到曲和瞪大眼，他赶紧改口，“那我也会小心不被上交给国家。”

“这不是小心的问题，你这是……”曲和瘪着嘴，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一个词，“犯法的。”

“我没有绿卡，留在这也是犯法啊。”

“…………”

他还真是完美躲过遵纪守法的所有行为，曲和无言以对。

胡八一转头看向曲和，眼中神色沉沉，问道，“我回国，你呢？”

曲和心中一窒，张了张嘴，无法直视胡八一的眼睛而低下头来，“胡，胡八一……我告诉你个事儿，你坐稳了啊………我结婚了。”

胡八一未动，坐得也挺稳的，但亲耳从曲和口中听到，还是无法抑制的瞳孔一缩。他手在大腿上摩挲了下，起身去拿水杯，“所以，你是来……”

“离婚的。”

呼……胡八一松了口气，“那，离了吗？”说着举杯喝了口水。

“没有，”曲和颓然，“出国前，她告诉我她怀孕了。”

“咳咳咳咳咳！！！”

曲和起身帮他平复，胡八一抬手躲开。

“我日……”这事儿有点大条，半晌按住额角，动了半天嘴唇，才说出来，“那，那你就没想过和我说一声？”

“我想过，”曲和委屈的睁大眼睛，“可是第一次让枪给崩了，第二次你……”

啊，对……让他给堵上了。

自作孽不可活，胡八一按住脸，手心让胡子给扎的刺痛，仍是没忍住问下去，“那你……还离吗？”

鹿一样的一双大眼垂下来，“其实，我出国前就打算好了的，只是……”他说的磕磕绊绊，“我一直走在被人安排好的路上，从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实力。如果一个事业和梦想都依附于别人，我又有什么资格成为父亲呢……”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抬着眼睛看向胡八一，“我想，我不能回国。”

“哇哦……哇哦！！”胡八一还真是头回遇见，他原地打了打转。

他该想到的，曲和有事业心，有梦想，拉的一手好琴，对有自己孩子的女人，依那一根筋的性格当然绝不会辜负。

胡八一哼笑了声，闹半天不是落魄艺术家，是微服私访，那他成……成夏雨荷了？！

“胡八一，我……”

他抬起手制止，声音出奇的沉稳，“得了，谁也别赖谁，我不也骗你了么……”他也闹不清自己是阐述事实，还是在自欺欺人找平衡，垂目摇了摇头，“早点睡吧。”

曲和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睛发涩，他能体会到胡八一的怒气，也无需为自己辩驳。是他在感到那不曾有过的情感时，太甘之如饴了。在那乏味如枷锁的婚姻里，曲和从不知道还会有这样强烈的情感，能让人充实，让人快乐。也正因为自己的贪心，现在得到了……曲和缓缓蜷在床上。

却又不得不失去。

它来的太不是时候，自己却没学会拒绝。

一滴泪顺着眼角没入鬓发中。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曲和再睁开眼时，已不适映入屋中的刺眼阳光。怔了怔，立刻起身看过去。

那张床上空空如也，他无由来心里一紧。

匆匆跑下楼梯，三层的楼梯从未如此漫长。

他看到空旷的店铺，那些经常拌脚的东西都不见了，那些稀奇古怪的鬼画符也都没了踪迹，仿佛一切凭空消失，只剩下自己。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胡八一会走的这样干脆，但他还要奢望那人等吗？

未免太过分自私了……他颓下肩膀。胡八一看着粗线条，但可不是冤大头，精明着呢……

曲和捂住脸颊叹息一声，空荡荡的小店铺第一次觉得它大得不适应。

忽然他放下手，看到桌子上静静放着一个熟悉的小物件。曲和走上前打开它，那枚小小的袖扣躺在里面。

他垂头，蹲下来，紧紧环住自己，但没有一滴泪，只在阳光下失神凝望着门口出神。

也好，至少证明这段记忆存在过。

不知多久，他起身将袖扣小心的收在衣兜里，拖着步子上楼收拾好了东西。东西本就没有多少，最大的就莫过于琴了。

整个店铺突然间只剩下他，其实只少了一个人而已，却尤其孤独得让人害怕。

曲和回头看着一切，不舍又怅然。

迈步背着行李走出去，走在街上忽然又顿了顿，他退了两步。低下身，小心将大提琴留在了乐器行真正的门口。

接下来他会有更好的琴并回到原本的生活轨道去，他会站在奢华的舞台上演奏，会有刺眼的灯光和台下衣着考究的观众，他会备受瞩目。

但同时，属于曲和真正的音乐大概在此刻已经结束，留着它也没有意义。

望着那琴和街道，他阴差阳错来到这里，一切来的突然，离开的也这样仓促，仿佛梦境般不真实。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哑响起。

“Thank yoy Huge, thank you everyone……”

他是大提琴手，而胡八一是摸金校尉。他们本就该有各自完全不同的人生，不该有任何交集。

但是在这里，美国最黑暗的地方，布鲁克林最乱的街区，浮躁的浮尘里却沉淀了属于他们的一段时光。

午后浮躁喧嚣的微风浮动青年们的发梢，他们嬉笑打闹，带着年轻尾巴里最后一抹不被拘束的飞扬，化作昏暗把角里一段忘乎所有的疯狂。

也焚尽了所剩无几的青春。

最终一个在拂晓挎着宽大的布衫不告而别，胸前的摸金符摇晃着，眉眼低沉，踏上回国的飞机。

一个独自拖着几件衣服的行李，走回本该属于他的家庭和被安排好的人生路途，去承担属于他的责任。

相背渐远，

疯狂之后，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面对属于各自的责任。

曲和叹息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他会想念这里，但是他和胡八一就像两条不经意偏离轨道的直线，虽然有了交集，但也只是短暂，接下来则会更加渐行远去，终究各自走回原本的轨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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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我要更塞翁失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