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30

再次回到房中,几乎将自己摔在床上,阿诚觉得困倦片刻将自己吞没,他混混沌沌,只觉得……

高兴。

他知道明楼再次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并反而累此处于更危险的境地,但是阿诚清楚的感觉到,在小祠堂看到明楼的一刻,满心满腔,他都抑制不住的高兴。

为什么……

明楼走进来的时候,阿诚已经沉睡,大高的个子,睡觉却总想把自己蜷成个团。明楼将被子从他身下小心扯出来,自己本就药效未全褪尽,一直苦撑着,这会儿也撑不住躺下来,几乎沾枕同时就睡着了。

光影之下,二人抵额而眠。

混沌之中,阿诚睁开眼睛,他有片刻的迷茫,眨了眨眼睛,看向周围。

他动弹不得,不知何时他与明楼紧紧相拥,想两束纠缠的藤蔓。明楼的呼吸扑在他面上,拂动着他的额发,轻柔的触痒撩拨着心跳。他不知如何作想,只是直直看着明楼的睡颜怔楞。

直到明楼蹙起眉头,阿诚才注意到刺耳作想的铃声。在明楼睁眼前一刻,阿诚抽身离去,探身向电话摸去。

“喂……”音色沙哑,深眠之后,阿诚感到身子和脑袋都沉重无比。

“明长官。”

话筒中传出的声音让阿诚不觉挺直了脊背,他抬眼看向明楼。不需言语,二人眼神交换各自明白。

他沉声答道,“丁主任。”

“我打了许多次电话了,明长官在忙?”

阿诚抬眼看了眼天色, 竟然已经擦黑。垂下眼,他还记得丁默邨派来暗杀自己的事,特意话中带话,“小事而已,不劳费心。”

丁默邨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派去的人是回不来了。但反倒让他庆幸,庆幸明诚不是个简单角色。

凌晨他派出人手加害不久就得到消息,明楼死了。如此明诚就是军统驻上海最后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他一连几个电话都没着落,自己的人也没有回来复命,他差点就要冲进明公馆找人了。

“明长官辛苦,76号门下三个港口正愁没人打理。”

丁默邨懂得审时度势,阿诚欣然接受,“我与丁主任兄弟情义,自然帮忙。这会儿打电话来,不知有什么事?”

电话里寒暄片刻,阿诚挂了电话,脸色顷刻微变,“大哥,周佛海后日在周公馆约见我。”

明楼靠坐着,面上还未褪困倦,“周佛海是打算让你替换我,桂姨明天大概就会‘逃’出来,看她是不是够机灵了。”

周公馆的门前站着一为高个子的先生,压低的帽檐遮挡着大半张脸。半晌,门打开他侧身从将开的门缝中溜进入。

周佛海惊讶,但也欣慰,自己的眼光毕竟是好的,没有这样容易就被置之死地。明楼头发上未打发胶,身上衣服也不难看出有过夜的褶皱,这么多年还没见他这么狼狈。示意佣人给他上了热咖啡,厚重的两手交握在拐杖上,“这次栽的跟头可不小啊……”

明楼抿着咖啡,眼神沉戾,“我这次来,就是告诉您,我明楼还活着。至于其他的,我亲自处理。”

周佛海乐得,“吃一堑长一智,要记住这次教训。”

明楼颌首,“是。”

明楼的脚刚迈出周公馆,佣人又走过来说,“先生,门口有人求见。”

周佛海挑起眼皮,不满的看过去,“谁?”

“不认识,是个妇人,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您。”

现在是什么人都能来见他了,他摆摆手,片刻想了想,又道,“让她进来。”

桂姨好不容易从医院里逃出来,却发现短短日子里上海已是天翻地覆,日本人竟已经撤走,她失了依撑。她清楚明楼现在在上海只手遮天,她只有找到明楼身后的人才能活命。对周佛海,她再没有分毫保留,全数告知。

周佛海蹙眉,周公馆静谧的光辉落在指上,“我知道了。”

这不是桂姨想得到的反应,她认为周佛海应该暴跳如雷,她站起来,“周先生,我曾在东三省多次建功,只要等日方上层返沪,您就可以核查我的身份资料,您不能不相信我!”

殊不知此言正中周佛海下怀,当年日军来势汹汹,他自认万无一失就脱离军统向日本人站队。谁知这几年日军溃象越来越明显,他为自保已重新向军统投诚。多次换队,周佛海现在最怕的就是提起和日本的旧账,他嘴角提着浅浅的弧度,“我会核查,”便不由分说,“找间宾馆将这位夫人安顿妥当。”

等佣人将桂姨带走,周佛海沉下了脸色,他立刻拨了电话叫丁默邨过来。

丁默邨得知这个消息并不惊讶,只是这一来一往,明诚还是要杀的,他有些厌烦。

周佛海继而对他说,“有个自称日军特务的人告诉我,明楼是共党。”

丁默邨惊愕抬头,又立刻沉下心思考,这消息看似骇人,却禁不住推敲,“这个消息来的未免太巧。”

正合了周佛海的心思,他继而说,“那个女人说自己叫桂姨,代号是孤狼,你可有耳闻。”

丁默邨瞳孔一缩,片刻显出了然的神色,他摇头轻蔑道,“这个明诚是狗急跳墙,对明楼下死手了。”他看着周佛海说,“桂姨是明诚的养母,似乎因为一些事已经不在上海多年,鲜有人知此事。而孤狼,这您若不是问我,恐怕还真问不出什么。孤狼正是南田洋子买通明诚做间谍的代号。看来这回炸司令部和办公厅的人就是明诚,现在他知道明楼活着,怕明楼会凌驾您对他的垂怜。”

周佛海垂下眼帘,不言语。

而桂姨,已躺在某个不知名的巷口深处,再无声息。

外人看来斗得要死要活的兄弟二人,此刻却是平静。

明楼回来,将帽子随手丢在沙发上。

阿诚正在厨房炒菜,明楼走进去看,一手掂着锅子,一手往里撒着调料,头都没回就道,“76号的眼线刚刚打电话来,周佛海把丁默邨叫去了。”

明楼伸手捻了片黄瓜吃,“这一两天都不要去司令部,三天后递交辞呈。”

阿诚点头,这是让外人知道明楼施压的假象,锅铲落了落,他垂了垂眼睫,“大哥不杀我,周佛海就一定存着怀疑,我……”

明楼突然说了一声,“老了。”就转身出去了。

阿诚赶紧熄了火,将有些发蔫儿的菜盛出来。他叹了口气,当初为保证明楼回不了国,他的计划太绝,导致现在自己反而成了拖累。

餐桌上二人默声吃着饭菜,安安静静,半晌明楼放下碗筷来,“大姐他们,差不多到巴黎了吧。”

阿诚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差不多了……”

“给你那边安排的人打个电话,总要说清楚让他们安心。”

阿诚起身去拨转号码,通了后立刻交在明楼手里。

明楼撇撇嘴,沉气想了想说稿才接过来。

“大姐……”

“明楼,你们在搞什么?!”

“大姐,这可不是我的计划,这是阿诚。”

阿诚没想到他这么说,瞪大了眼睛。就听见明镜的声音传出来,“阿诚?那你让他接电话!”

阿诚闻声往后退,小心翼翼的抬着眼睛看他,带着几分恳求。

明楼哼了一声,“他不敢接,大姐放心,我教训过了。但是这边消息已经传出去,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先在那边好生歇着,等我再做打算。”

“他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啊,阿诚以前多好的孩子,你看跟你学的!”

“………”明楼一脸生无可恋。

明镜气不过的又道,“明台吵着要回去,我是拦不住了。”

明楼赶紧说,“您让他接电话。”

那边明台还没说什么就给明楼一声唬住,“你瞎胡闹什么?!”

“大哥,我……黎叔……”明镜就在身边,他不好直说,心里更加火急火燎。

“眼睛看到就是真的了?你教官没教过你观察听判吗?你那个脑子就不会动动!”

明台给骂的冤枉,听明楼这么说到底是安心了,他咬牙切齿,“我教官在阿诚哥手里。”

“所以你那个教官也没什么能耐。”

远在北平的王天风打了个喷嚏。

明台给训的老实,片刻明镜听不过又接过来,“你发什么脾气,哦,这是我们明台的过错了?”

“…………”

阿诚偷笑,即使隔着电话线,明家又仿佛恢复了活力。

明镜絮絮叨叨,“你不要老想着教训这个,教训那个的。就你们两个在上海一定要小心,可不能让阿诚再自作主张了,多危险呀。你天天忙这忙那的,怎么连身边的人都没看住?”

“我的错我的错,大姐您刚到那边,还有时差要倒,早点休息。”

等挂了电话,明楼瞪他,“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你看看,又都怪到我头上来了。”又抬手指着他威胁,“你再自作主张试试。”

阿诚抿笑,举手投降,“我听话,我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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