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28

看到这一章先别往下看,先回去看一遍27,快快快。😘😘😘

阿诚拖着疲惫的步子沿着清冷的街道走回明公馆,公馆里幽黑空旷,往日家中温暖荡然无存。方才哭过的眼睛酸胀的发烫,他弯身坐在沙发上,黑暗里,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合着心跳。

仿佛明公馆的每个角落都在排斥着自己,处处安静又透着冰冷的孤寂,让他坐立难安,直到沙发边的电话响起。

阿诚接起来,是76号的人叫他到司令部爆炸现场去。有事情做,这让他反而松了口气,立刻起身出了门去。

在宪兵司令部下的街角,阿诚踩着一地冒着青烟的碎石瓦砾而来,到处都是烧焦的味道,他捂着鼻口,对靠着老爷车站在残渣中的人说,“许久不见了,丁主任。”

丁默邨寒着脸色,应道,“阿诚……不,明长官才是久违了。”他瞥着阿诚,他不过几眼没看住,76号就痛失了两员副将,各个都死的不明不白。汪曼春是军统的人,他第一个不信,梁仲春更好,死就死了,还拉了个南田洋子。让这几天日本人的邪火都泄到他身上去了,反倒让个小秘书快爬到他头上去,丁默邨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明诚故作未闻,对他堪忧道,“看这样子炸的很严重,里面的情况如何?”

“这回抗日分子的手笔狠啊,整个炸毁,驻留的巡逻兵和所有重要文件都只剩渣儿了。” 

阿诚看着未消的浓烟,心底冷笑,渣?这可是足够炸火车的量,渣都剩不下。他顺手掏出烟在掌心一敲,震出一根递过去,“那怎么不赶紧放人进去统计?”

丁默邨悠然夹着烟卷道,“等烟散了罢……”心里更有自己的盘算,76号现在剩的人手本来就少,万一进去再给呛死几个,他这长官当给谁去?再言这么晚,顶多炸死的是日本兵,就为几个兵头,加上天亮藤田就要上火车回日本了,他费劲查给谁看。

阿诚抿着笑收回烟盒,这个时候杀那些高官就是自己送死了,他杀就杀的是那些不上不下的日本兵。这样以藤田为首的驻沪官员不仅让日本数十万士兵在第三战区丧命,现在更是失职到连宪兵司令部都让人炸了。这棺上落钉,阿诚反而得留着他们的命,让他们安安全全回到日本去。

那里,自然会有人替他收拾。

如此一举两得,阿诚乐得陪丁默邨在门口冻一晚上。

丁默邨抖抖烟灰,突然说,“周先生对明长官可很是赞叹。”

阿诚闻声毕恭毕敬的低下脖颈,“不敢。”

“不敢?”丁默邨微挑眉眼,别有深意的看着他,“你明诚也有不敢的?”明楼是周佛海都欣赏的人才,能让他都栽了跟头,这个明诚够有让人‘赞叹不已’的资格。

阿诚垂下视线,适时认识到往日有明楼应对,自己的日子其实多么轻松。如今与这些人相处,恍如行在刀刃,步步惊险。

他正要开口,丁默邨又道,“看在这里也没什么用途,明长官不回,我可回了。”

阿诚心中冷笑,此人精绝察言观色,一看出日本有溃军之象,立刻就回头向陈立夫‘悔过自新’。这才站了队,这会儿就已经不将日本人的事放在眼里了。

阿诚拍拍衣角,站直身子,“丁主任都不撞这钟了,我还凑什么热闹。”便招呼司机上车走了。

丁默邨一双精亮的双眼盯着那车走远了,一把甩了烟头,招手下的人低声道,“跟上,解决掉。”

——————————————————————
丁默邨:76号真正的一把手,中国五大汉奸之一,文中的时间是他已经向中统回头,放弃效忠日本。
















阿诚在外面吹了一夜的风,满身上下都是硝烟的味道。天色已蒙蒙亮了,阿诚杵着下巴,直到司机叫他,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明长官,到了。”司机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他有些费力的挑起眼睛,看着窗外悠然矗立的明公馆一时心头竟生了畏惧。叹了口气,拉开车门走下去。

走进明公馆,空气都仿佛的凝固的,处处透着死气沉沉,客厅里也是空空旷旷。阿诚能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已经突突跳动,可是回来却又睡不着了。

他站在楼梯中央,不上不下,不知该去哪儿,自己的房间?那里早就落满灰尘,根本住不了人……

反正只有他一个人了,阿诚动动脚踝又走了下去,推门走进那个久违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许多个月无人住过,沙发上都落满了灰尘,大床上的床单铺的平平整整,一切都静的像死去一般。阿诚缓缓躺在那张床上,蜷起身子,甚至连鞋子都没有脱。

他的精神仍旧处在紧绷之中,他难以合起眼睛,而是心里掐算着时间,这个时候飞机应该已经出了中国,这个时候明楼的‘死讯’应该很快就会传出来,种种件件叠加在一起让疲倦几乎压倒他,却把睡意一点一点压走。

折磨。

阿诚眼睛酸胀的厉害,里面的血丝估计会吓死人,他寥寥无神的伏趴在床上,望着屋中发呆。

沿着书桌一点一点看过去,与记忆中明楼伏案工作读书的模样重叠在一起,让他恍惚。桌子上的每一本书,每一摞文件,每一个礼盒,他都如此熟悉……

恩?

礼盒??

阿诚不觉皱了皱眉,怎么有个礼盒?他费力撑起身子,头重脚轻的走过去,一个黑色手掌大的方盒,模样有些熟悉,盒子上干干净净在落满灰尘的书桌上很突兀。他伸手将盒子拿起来,将上面的盖子取下来,拨开白色的封纸,是一条皮带。

是一条挂着吊牌,崭新的皮带。

阿诚晃了晃身子,脑子里嗡的一声。

半晌,重重将盒子放回去,不顾眩晕向外冲去。

是谁?

是谁在和他恶作剧?!

他将手枪一把拔出来,拉杆上膛,冲出门口的一刻,脆弱的神经让他尤其敏感,他退了两步。

空旷旷的客厅……

他瞳孔骤然紧锁,客厅里挂着的家园,不见了!

特务,阿诚无疑可以说是最优秀的,但是此刻他的手颤抖如筛糠。

客厅的钟表滴滴答答回荡在耳边,他垂下手,枪从手心滑下去,“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缓缓走上台阶,一步压着一步走近那个房间。

直到门口,停驻良久。

片刻,他握住门把,向下一扳,锁芯崩开的声音刺着他的神经,门“吱呀……”一声,在他面前徐徐打开。

明家列祖列宗的排位前焚着三根残香,黄香的味道蔓出门框,融进死气沉沉的空气里。

梨花木椅上,那人倚背坐着,手指下压着那副裱的精致的画。随着门开,视线缓缓抬起,注视着阿诚的眼睛。

轰然,所有已经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彻底崩断。

明楼将手中的枪和画都放在一旁,起身走近来,伸手将门在他身后关上。阿诚嗅到他身上黄香下残留的硝烟味道,抬起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明楼……”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还没说出口,已被一拳头挥偏了头,血腥在口腔里蔓开。未等抬头,又是一拳。

阿诚跌下身,叫明楼一把揪住衣领,不言分说又是一拳。

没余一点力气,让他耳中嗡鸣作响。被明楼拎在手里,眼只余力气启开一条缝隙。他看到明楼一丝不苟的头发耷下许多,看到他苍白的面色。

看到他再一次站在自己面前。

小祠堂里,十几年前也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他耗尽心血,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血冲上头,他抬手板住明楼的肩膀亦是一拳回敬。

明楼眼中怒火顷刻掀天,一手钳住肩膀,一手挥过去。阿诚侧头躲开,手肘抵开距离,同时勾拳出去。两人斗成一团,都未留情面。

阿诚连日累神,体力已到极限,但招招式式都发了狠的拼命。明楼不允他继续胡闹下去,趁着扫腿绊倒的间隙,立刻反扣住手臂卸了他的力气。

阿诚抵在地板上死命挣扎半晌,动弹不得,一停下来便是要命的眩晕,他咬牙切齿,“你胜之不武!”

明楼扣着他肩膀一把给他提起来,从大衣兜里掏出当初绑着的绳子给他捆了个结实,伸手在手肘筋脉繁密的地方轻轻一掐,那感觉好比针尖反复挑在麻筋上,酸涩刺骨,阿诚顿时闷哼一声。

“明楼,你?”他敢用这些词叫自己,明楼活动活动下巴,“你叫我什么?”

阿诚咬紧牙关,咬着嘴唇不说话,不还口却也没叫他大哥。

好啊,胆子真是大了,明楼手上加了几分力气,“你敢再这么叫我一遍,我打折你的腿!”

阿诚身子一颤,小臂一下都没了知觉,折辱一般气息不稳的垂下头,“大哥……”

“哼!”明楼松开手,将他丢在椅子上,“从今往后,你所有职务,所有,都撤除。”

阿诚瞪大眼睛看他,“不行!”

明楼挑起眉毛看他,眼神叫人害怕。

此事不得含糊,阿诚耿直脖颈,“我和你是平级,而且你已经暴露了,你……大哥没有资格撤我的职务。”

话音未落就被拎起了衣襟,“我为什么暴露?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倒好意思提!”他伸手拎起枪,阿诚气红眼,不愤叫嚷,“你就会吓唬我,有本你毙了我,毙了我得了!!!”

明楼不屑哼笑一声,将枪口举到他眼前,却是一颗一颗卸了子弹,阿诚莫名的盯着他看。

明楼手上掂着子弹,“十五发少三发,三发三个人。”

阿诚闻言看向一旁的枪口,有明显开枪留下的烧灼痕迹,他一时想不明白,眨眨眼睛。

叫明楼更来气,“你安排我的死讯没有第一时间传到丁默邨耳朵里,加之你之前的妄自行动搅乱大局,军统早就想收拾你了。你前脚上车,后脚就有人埋伏。我毙了你?你用的着我动手吗!”

阿诚一窒,顿时明白过来,军统方面,明楼是周佛海当做继承人培养的。打明楼活着从宪兵司令部出来的一刻,周佛海就等着收拾自己了。此刻日本乱成这样正是最好的动手时机,怪不得丁默邨大晚上不劳辛苦跑一遭。

而他又是怎么才能安然无恙的回的家,看着明楼的枪……他白了脸色,“我……”

明楼将子弹重重扣在桌上,“周佛海和丁默邨是怎么除掉李士群的,你不知道?没掂量清自己分量就行动,你没有脑子吗!?”

阿诚青筋毕露,“我不在乎,你必须退出这个局!”他终归是活过一遭的人,但不能让明家,让大哥再次陷入死局之中。

“你不在乎,我在乎!”明楼死死盯着他,“我发誓教你成人,育你成才,不是让你堵枪口的。我提醒过你,网不要织的太大。”

提醒?阿诚愣了愣,片刻抬头惊愕的看着他,“你……你知道?”

明楼撇开眼不理会,阿诚经此提点立刻回想起许多来,
【画画时,明楼端着酒杯,“你的那些小动作,不要以为一个两个漏了,你就有大本事了,”他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一直看着你呢。”】
【他在准备牺牲自己保住明台和完成死间计划的时候,“你本事越来越大,我快是管不住了,这些长了你几千岁的学说,都是处世之源,你啊,读一读,不要老是觉得自己有天大的本事。”】
他不可置信,“怎么会……”

“你以为你能瞒得过谁?”当初阿诚总是失神他就已起了疑心,但种种蛛丝马迹皆往投敌这个局面上推。明楼不相信,阿诚是他一手带大的,他绝不相信,却又不明白阿诚的做法。他曾将大姐的保险柜信息作引试探一二,答案让他十分满意。不仅保险柜没有被发现,阿诚甚至派人暗中保护了起来。

明楼只是不知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但他深知阿诚的脾气秉性,如若贸然说透,只怕会引起他的加倍警惕。故而按兵不动,只是在出格的时候出言提点一二。谁知道,这一按兵不动,加上死间计划让自己放松了对阿诚的疑虑,让他借机给自己伪装的官衔都择了个干净,还有胆子给他下药!!!

阿诚不言,明楼知道他那心思没那么轻易消,道,“我不知你为何执意要将我们送出去……”

阿诚抬起头要说话,让明楼一句话堵了个结实,“但收起你那些仆不仆人的屁话,再让我听见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阿诚咬肌绷紧,撇开头去,“你不明白。”

“我不用明白。”明楼断然,“你不是利用黎叔送人出去吗?一会儿你就收拾好东西,你也别在这儿呆了。”说着他愤愤又道,“黎叔也是荒唐,由着你胡来。”

阿诚闻声心急,挣扎起来,“ 我哪儿也不去!”

“你不听从命令自作主张,这就是处罚。”

“大哥当初不也是要私自篡改死间计划,况且死间计划我已经完成,凭什么撤我的职!”

明楼一时给他拿出话头,不由咬牙切齿,“他们要杀一个人,有时不需要理由。”

他知道在明楼看来自己实在不顾大局,更知道明楼让他出局是保全自己。但现在日本马上就会撤军,接下来就是内战。局势混乱,他若不在明楼身边,那不仅没救了明楼,反而是害,这倒不如再死一次重新来过好了。他低头去服软,“大哥,我错了,但是我手上有个人,这个人很关键,我不能走。”

“谁?”

“王天风,我发展他到我们的队伍。”

明楼眉头一挑,“你倒有本事。”

阿诚赶紧道,“他现在对军统来说就是个废人,但是对我们还有很大用途,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故而一定会为我们所用。我为他安排了北平的工作身份,但如果他知道我走了,万一回来和周佛海把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不就前功尽弃了。”

明楼一时不言语。

阿诚赶紧乘胜追击,“现在丁默邨和周佛海应该知道了你的‘死讯’,那我就是军统在上海的最后一枚棋子,他们就不会动我,大哥不如就……”

明楼一计眼刀横过来,“不如怎样……”

不如就将计就计,离开……他自然不能说出来,这一张嘴,后脚就得给明楼打包扔出局。

明楼剜了他一眼,道,“在周佛海他们看来,你是为权而除我,并不是投敌。加之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他们自然也不是非杀你不可。”

“什么意思?”

“找一个人,迷惑他们的眼睛。如果我们两个都不干净了,他们自然要犹豫取舍。”

“王天风?”他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太危险了。”

“不是他,是桂姨。”

评论(24)

热度(226)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