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

你是人生四月天37【完】


按理说,凌远这么不合乎常理的把他从医院整出来,却是这种黎明之前静悄悄的感觉,让李熏然觉得很不妙……他提心吊胆在家里呆了一整天,也等了一整天,手机电话都没有半点动静。

他环着手臂在沙发上窝着,没一会儿又耐不住的站起来,盯着那死寂一般的手机屏幕忍不住腹诽,要杀要剐,痛快点的,这算什么?!但李熏然心下又清楚的意识到,凌远向来是个能作能折腾的主儿,但是闹到自己身上,连术后疗程都没有完成,这是很不凌远的做法。李熏然咬了咬牙,脚步左右踱了踱,忽然弯身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却像印证心中所想的一般,无人接听。

李熏然放下手机的同时收到一条短讯,他一惊,却是警队下发的紧急通知,所有休假警员全部无条件返回。李熏然握着手机有些发愣,这种情况,不难会把这两件事想到一起,但是刑警队能和医院牵扯到一起的,就只有严重的社会问题。

李熏然也不管自己是休病假期的,直接奔了警局复命。

高层领导似乎都在开会,一个出面的也没有,所有人都聚在局里,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李熏然组里的人小声说,“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在民警负责工作,说是医院暴乱,他们的人连协警都去光了,人手不够。”

暴乱?夜里暴乱?李熏然来不及再想,就通知集体开会。李局长在席位上面色沉重,二话不说,直接按人头分医院,传染病医院分的人手最多,其次是重点的三甲医院。

李熏然疑惑,“理由是什么?”

李局长闻声在人群中找到他的身影,讶异一闪而过转而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什么理由,秘密任务,服从命令听指挥!”

李熏然撇撇嘴,堪堪把手放下,李局长一个一个分配,眼看着手里的单子快念到底,身边的组也都领了任务,这明摆着不打算用他。李熏然皱眉,等到第一医院的名头才念出来,他猛然站起来截断话头,“我接。”

当着众人的面李局长不好发作,咬肌紧了紧,绷着脸把下面的医院分配好了对他弯弯手指,“你,给我到办公室来。”

李熏然手里扣着帽子,才进来,李局长就坐不住呵斥道,“荒唐,你还在病假期,你接它做什么?这个时候添什么乱?!”

李熏然夹紧裤缝线,抬头答的理直气壮,“医院批准我出院,我就能归队。”

“这次刑警队只是辅助,主力军有武警和民警,你别以为这么积极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熏然纳闷的看向李局长颇为无辜,他想什么了?正迎着李局长瞪的溜圆的眼睛,这是要发飙的趋势……他赶紧转移视线,“武警只会端着枪往那一站,群众会更加慌乱,片儿警就那么几个,根本顾不过来,难道指望协警和他们交涉,不被说暴力执法就怪了!”

李熏然想了想,垂下眼睛,“而且,我是真的想去解决问题。”

李局长气不过,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如意料之中的发作。

对于刑警这个职业带来的特殊伤害与危险,在李熏然心理建设才重新恢复巩固就二次受伤的当口,让李局长在这个时候,生出一种不得已也是出于为人父的自私,不想再去过多的束缚和施加太多的压力给他,更像是对某种亲情弥补一般的,纵容。

李局长垂目,尽量隐晦的告诫,“李熏然,我对你够纵容了,别得寸进尺……”

李熏然心神一牵,顿时会了意。半晌抬起眼睛,看向李局长,沉默了好一会儿。李熏然曾认为对于他来说,对于父亲,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存在什么叛逆。可现在他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正在走一条并不合乎于常理的道路,但是在其他任何时候都选择了循规蹈矩后,在这一刻,唯独这一点上,他却想要放任自己。李熏然道,“爸爸,唯有这件事,我请求您,可不可以纵容下去,”他站直身板,让窗外的阳光覆在眼中,“毕竟,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好了没好,离了医生,我可是社会危险分子。”

“李熏然!”

他一低头,扣上帽子,正了正帽檐,一双鹿眼陡然肃穆起来,“局长,我已经告诉您我的决定了,至于同不同意,是您的事。现在我能问这次出队的原因了吗?暴乱?据我所知……”

李局长二话不说,站起身拿手边的文件朝他砸去,“我的选择是——就不告诉你,滚蛋!”

李熏然笑着,退出去,阖上门,缓缓松了一口气。

到达医院,李熏然就察觉到不对劲,凝重的气氛让人窒息。武警守着医院的大门,部队的车停在门前,这对暴乱来说,阵仗,未免过大。

他带队进去,迎面就被大堂里乌压压一片的人吓了一跳,队友半晌回过神来,压低声在他耳边问道,“头儿,这有医生有病人的,谁跟谁暴乱啊?”

前些日子出院时明明还好好的,李熏然看着周围眨了眨眼睛,一时答不出来,

头顶的广播里忽然传来声响,“各位……各位同行们……各位……患者朋友,我……”声音丝丝拉拉,又忽然掐断了。

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李熏然皱眉,找到传达室去问情况,可远远就听有人在走廊上争论着什么。他清楚的听到一声,“现在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我们已经经过测试,确定非感染人员,为什么不能放走?医院需要的是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尽快研究出可行性的治疗方案,而不是彻底封锁隔绝,把它变成死地!我的老师,第一医院的院长,他也感染了,他在病床上都没有放弃医院,你们凭什么放弃?现在你让我在广播里用虚假的话来蒙骗稳住那些人,让他们乖乖等死,别给你们找麻烦?抱歉,我做不到。”

李熏然一惊,猛地停住脚步,李睿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一下和他的视线撞上。

“李……李警官……”

李熏然吞了吞喉咙,一时间不受控制的怔楞、出神,他真恨不得把时间停留在两个人都被迫在家休养的那段时光里。但很快,那些神情就被镇压到眼底。他抬眼越过李睿看向他身后的两位军人,都是肩扛将星的军官,身后还跟着三位荷枪的武警。李熏然到底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凭着军衔也能猜出做出这个决断的人是不会因为不满就收回成命。想着咳了一声,道,“我是刑警队的负责人,安抚工作交给我吧。”

李睿看着他,眼神一下变了变。

李熏然走进传达室, 打开广播,“各位朋友,我是刑警支队的负责人,这次的行动一切出于疾控目的。封锁只是为了控制疾病的传播,绝不等于放弃。我们会高度重视被封锁区内的医护以及其他工作人员,病患及其家属的工作,身体,心理需求……”

凌远起先听到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烧的糊涂,都有了幻听,心里正觉得嘲弄就看周明也支着耳朵听,瞬间清醒,猛的坐起来,这声音他肯定不会听错。哦,很好,一个术后护理疗程都没结束的人给他归队了,现在还执行任务到爆发重度传染疾病的地方来,李熏然以为他是死的吗?!

凌远伸手在枕头底下动作粗鲁的探来探去,周明被他的生龙活虎吓一跳,“你干什么?”

“我回光返照。”凌远咬牙切齿,终于在把枕头都胡噜到地上后找到自己的手机,拨出连日来日思夜想的号码,但心里却半点缠绵意味都没有,颇有些兴师问罪的味道。

李熏然分神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直接挂断,继续对着话筒做出最后陈词,“我会和大家共同奋斗到最后一刻,我们会战胜疾病,请大家相信我。”

最后一刻……凌远按着太阳穴,周明道,“别激动。”

“我没激动!”

周明看着他正在飙升的血压,耸耸肩,不做评价。

李睿在传达室外,绷着脸看着李熏然,一副被背叛,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的愤懑模样。等只剩下他两个,李睿立刻忍不住讽刺,“军警还挺同心。”

李熏然看向他,“这个时候,别把时间花费到嘴皮子上,说封锁不等同于放弃这种话,我也不相信。但从大局出发,谁都不确定它存不存在潜伏期,和确诊患者有接触可能的人不能贸然放回。说白了,这种规模的封锁,就是在做两手打算,但是封锁线内对治疗的一切供给一定会跟上,跟不上我用警车送也给你们送来。剩下的,就全得靠你们医生了,别让封锁目的真的达到到最后一步。”李熏然停了停,才缓缓道,“现在,我能见见凌远吗?”

李熏然看到他的时候,凌远知道,虽然李睿周明不说,医院的人不说,但他是知道自己情况挺糟糕的,都已经挂了像,脸色发青,总归不是什么好气色。李熏然瞧他第一眼,咬肌一紧,下颚一绷,鹿眼眼见水润起来。凌远赶紧朝周围的人挥手,“去去去,都给我出去。”

李熏然垂着双泛红的眼睛,不做声。凌远有些意外,原以为总归会闹一闹,骂两句也在情理之中,可现在这状况反是叫凌远无所适从。没过一会儿,他忍不住挑起话头,“院里闹的挺大的?”

“恩,”李熏然点头,“武警封锁传染区不让走,各个医院都在闹,民警都去光了,才让刑警上。”

“这也不是你能来的理由……”

李熏然抬起眼幽幽看着他,凌远假意咳嗽了两声,结果一下没刹住车,咳到肺部的杂音带的心尖都跟着发颤,好容易才平复,凌远长出了口气,转而去问,“医院的人控制住了吗?”

李熏然快速抬手抹了下眼睛,抽抽鼻子如常的应着,“放心,有我在,一时半会儿闹不起来。”

凌远看着他神情,往日里患得患失的,现在却像是有了底似的放松下来,他就不信李熏然这么会儿功夫还能跑了,于是就像偏要逗他的问,“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李熏然眨了眨眼,没看他,盯着地面,像能盯出花来,“会,会要命吗?”

“一时半会儿还不会。”

“他们说的挺严重的。”

“恩,是挺严重的。”

“哦……”

两个人又没了声音,半晌,李熏然忽然站起来,凌远下意识拿被子挡住自己,他要干嘛?难道忍不住要进来暴打自己一顿?他敢进来他死定了他!

李熏然看着他,“那,你加油,我下去看看情况。”

恩?加油?就这样?有没有人来给他普及下呼吸传染疾病的恐怖性质!凌远呆成一道风景线,好半晌才回神,向他回以点头微笑,“好。外围的人虽然都检测了,但保不齐有潜伏期,一定注意防护。”

“好。”

李熏然匆匆出了屋去,凌远伸手按着胸口,压抑着咳嗽,心想道,妈的,还真给跑了。

李熏然一离了凌远的视线,陡然背抵住冰冷的墙壁,眼睛顷刻泛上通红,但强努着没落下来,下颚线绷紧,咬肌凸了又凸。他垂下眼睛反复平息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走下去,脊背挺的笔直。

李睿走上来,和李熏然擦身而过,本来要说什么,可李熏然只顾着走,看都没抬眼看到他。李睿叹了一声走进病房,看凌远的眼神有几分欲言又止。

“他没事。”凌远说。

李睿心说你怎么知道,谁都跟你似的心这么大?

凌远继而又说,“他坚强着呢。”

李睿想了想,没接话茬,一言不合是他俩,心照不宣也是他俩,这两个人,旁人怕是插不上什么嘴。想着李睿摇摇头,又小心的看了凌远一眼,踌躇了半天才开口,“其实周老师最近,一直拿你的病历四处会诊,根据林大夫在非洲的经验和国内外专家教授的协助,想出了一个手术方案。”

凌远抬起眼,“这是好事。”

“是啊,”李睿忙不跌地点头,“等方案再完善一些,我们就给你安排手术。”

李睿的声音消弭在寂静的病房里,许久,凌远挑起眉头,“还需要哪方面的完善?”

“……技术。”

凌远眼里闪出几分玩味来,“我应该为你对周明的临床研究表示这样不信任而感到高兴,还是说,你觉得我已经病入膏肓到分不清轻重缓急?”

“当然不,”李睿被凌远毫不避讳的话一刺,忙看着他道,“我只是觉得,它毕竟,没有临床经验……我希望,再等一等。”

凌远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意思,他心里微算了一下隔离的时间,按照大多的病例发病时间算,再超不出三四天,他就会出现昏迷,休克……凌远摇了摇头,“等什么?等别人做小白鼠?我的命是命,别人的也是。”

李睿咬着牙说,“现在有很多比你严重,更需要手术的病人。”没有什么是的绝对公平,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谁又能置之事外般的一碗水端平?何况对于凌远,他的身世,他的身份,哪一点李睿都无法公平,这是他的老师啊……

凌远抿了抿苍白的唇,“做医生最大的幸福在于,所有最基本的底线,都是要公平地给每一个生命,最大的尊重。这个世界上最美好与最贵重的,就是生命。世事变迁,许多事情,难论对错,人在不同的位置,取舍不同,然而只要白大褂穿在身上,取舍就十分清明。”

李睿看着他,光亮在眼里不断闪烁。

凌远笑了笑,“再者,我认为我做这第一例临床病例,是再适合不过。”他伸出手指在雪白的被单上点了点,“成功,我院研究成功营救飓风;失败,我作为院长,以身试法,可歌可泣。所以无论如何,都是双赢,这个手术,你尽可放开去做。”

李睿垂目点头,“好,好……我这就和周老师去说。韦大夫在急救中心援助还吵着要回来给您手术呢,被我拦下了……”

凌远能想象出韦天舒吵闹的模样,忽的冒出一句,“那你记得告诉他,廖老师的事,我伤心,但是我不后悔。”

李睿怔愣,廖老师的死,在情理上,韦天舒一直无法接受凌远当时的处理,而凌远从来不屑于解释。谁都心知肚明,这一直都是两人之间的一层隔阂,而现在凌远却解释了,在这个关头,反而更让人心慌,他赶紧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谁也不会翻旧账,更不会再记恨你什么。”

凌远嗤笑一声,“谁稀得他记不记恨,保不齐见不到他回来呢,让他听明白,省的死了死了还让他念在嘴里斤斤计较,合不上眼。”

“放屁!”李睿一下子偏开头,却绷不住一滴泪敲打在地面,“你要是个哑巴,什么病也能长命百岁。”

医院的一切,都像处在危险的边缘界限上。李熏然日夜守着仍在大堂坚持出院的人们,随着希望越渺茫,加入人群的人就越多。每每在夜色浓厚,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发现多了一两个,却没有理由去指责,谁都有理由无私,更有理由自私。

李熏然望着楼上。

凌远实际晚上睡不了多久,尤其这几天呼吸愈加不畅,反而是挨到白天,趁着抵抗力最强的时候,倒能迷迷糊糊眯上一会儿。

在寂静的夜里,他听到有人拨开隔离膜时,还以为是护士。然而直到有人坐在床边附身轻轻抱住他,凌远才一下睁开眼睛。

李熏然穿着防护服,那双眼睛在防护镜里也清澈依旧。他盯了凌远有一阵,盯的他直发毛,要说的话都说不出,才握着他的手枕住,“别赶我,就呆一会儿。”

一线医生的压力大,李熏然的压力也不小,凌远想他是太累了,要抽出的手转而摊开,隔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防护服抚在他面颊上。

过了好一会儿,又或者没多久,是凌远一直提着心吊着胆。当李熏然抬起头时,他稍微松了口气,却又依稀有些留恋那留在掌心的重量和温度,当然,他不会说出来。凌远垂下眼,想着等他出去再悲伤春秋,却忽的眼前一花,李熏然猛地起身凑上来,防护镜重重抵在凌远的鼻梁上,两唇中间虽然隔着厚厚的防护服,却无由来让人感到心安。

凌远抑不住笑了一声,却被护目镜内的那双眼睛凝了心神,他像只受惊的鹿,紧紧的盯着自己,像生怕他会跑掉。

凌远的手顿了顿,抬起来揽住李熏然的肩,拍了拍,在寂静的夜里,轻声的安抚着,“会好起来的。”

正如凌远所说,有多少的措不及防,就有多少未能期待的感动。

两个月前才刚退休,并婉拒返聘,正在办理移民,要去加拿大与女儿团聚的前影象科主任,全国最著名的影象学专家之一刘以强老 师挎着个电脑包匆匆赶来,却被武警隔在门外,他隔着玻璃便指着李睿道,“我听说了飓风蔓延的事情,昨天也看了视频,本想矜持点儿,怎么也得等你们请我出山,等了一天一晚没有结果,看来我老头子是还没这个份量,得,自己臊眉搭眼地来了。我厚着脸皮毛遂自荐,得说我认为飓风病例的判断,片子是最重要的环节,我觉得年轻的这些,还真不如我。这判断标准尚未十分明确的情况下,每张片的准确判断,都至关重要,水平差了一点,那对以后都是大影响。这关键时刻当然得上最棒的来一线,看到珍贵的第一手资料,然后把经验带回来教给学生们。”

他正说着,一样是刚刚退休的著名专家,言明要好好全国各地玩上几个月再回来返聘的原第一医院呼吸科赵教授紧跟着过来,“我们俩同年,同学,一样因为出身不好入不了党,一块儿下放喂猪……又搭档了这么些年。老刘他还是得跟我配着来。我们俩昨儿晚上已经说好了。”

大堂里的那些人群中,许多个医护人员无言的望着两个老人。李睿眼圈微红,语声竟是哽咽,“赵老师……您六十了,而且这儿……这儿都隔离了,我把视频和所有的结果传过去给您讨论,您远程指导就成。”

“胡说八道!”老赵斥道,“什么时候有过不看病人,不做望触扣听就诊断的时候?这叫医生吗?谁教给你们可以这么做的。六十岁?我跟老刘这身体素质,你们比得了吗?大冬天的,我们穿单衣在学校操场上跑一万米,跑到了食堂门口看见你们这些比我们小了十多岁的没出息学生穿着大棉袄哆哆嗦嗦地抱着饭盒去食堂打饭。我们的抵抗力比你们强得多!更别说,我们儿女长大,都有出息,父母也走了。你们还上有老下有小,我看在里面儿,心思不如我们专注!”

隔着玻璃,那么多双眼睛,忽的七七八八落下来。

缓慢的,人群里,竟然有一个两个,乃至越来越多的医护人员站起来,回到了工作岗位上。李睿看着两位老人,一时什么也说不出,在隔离门打开的同时,向他们二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夜里,听了李熏然告诉他发生的一切,凌远苍白的嘴唇上终于挂了笑,“你看,你总说我这个院长当的憋屈,一点都不,我不坚持下来,怎么看的到这些。我要走的路还有很多希望,来自前辈,后辈的,前仆后继。人的眼睛不能总看那些黑暗的地方,却把原本的光明当成理所应当。”

李熏然握紧他发烫的手,“那你就在光明的地方待久一点,更久一点。”

六个小时候后,凌远以另一种方式进入手术室。迎面,护目镜里是一双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李睿拿着麻醉的氧气罩走过来,凌远忽的说了一声,“加油啊……”

李睿朝他眨眨眼睛,把面罩固定好。

手术室的无影灯在眼前不断的扩大,直到将他整个人融进暖暖的一层乳白,温柔的将他包裹。他仿佛能看到自己人生中林林总总的每一个片段,它们不断的闪现在眼前。

他走过的人生路里的每一步,一帧一帧的闪现,从袁雨红说那些话后,他无家可归,遭到虐待,出国……一步步,跌跌撞撞,看着自己变成一个偏执古怪的讨厌鬼。

他看着自己,当初固执的做过的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行为,那些疲惫和坎坷,感到感慨又好笑……

然后,他遇见李熏然。

那些被他所视为黑暗的,痛苦的回忆,都像退潮的浪涌一样,被一点一滴拍挤下沙滩,只留下李熏然看着他,眼底那样清澈的闯进他这方漆黑一片的天地来,对着他说,“凌远,我想我喜欢你。”

一切,就都算不得了什么,再也比不过在那个四月,他们误打误撞的结识,从此,他的世界得了一片四月晴天。

然后他就有了那么多美好的,甚至现在处在这美好到足以覆盖一切的时光里。他自私的想,哪怕把时光停在这一刻,他也算是在曾经想也不敢想的奢望里,把这哭过笑过的人生,走到完满。

剩下的,就留着,让剩下的人,再继续呕心沥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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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完】的大家莫方,看过我《塞翁失马》的朋友应该懂得,老规矩,双结局。

《塞翁失马》尝试了把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BE”,这回试试开放式~

觉得太长,有点看不下去的朋友或者喜欢“BE”的朋友就可以止步啦,后面也是老规矩,放糖,准备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HE~

四月天这篇文,得到很多朋友的喜欢,我的荣幸,荣幸至极。

没想到大家会想要把它买下来,看到有些朋友提,我一直没敢回复,想着等结局的时候再说,等到我把所有的都写出来,大家都看过了,依旧很喜欢,我就找厂家问问~(如果你们认识这方面的也一定要推荐我,教我,没经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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